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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莫负韶华
    常伯母第一回见识我拧直的性子,话都说不上一些,就被堵了个全。



    出门时,邵馨见她脸色不好,看了我一会儿,上前来搀扶着她,说道:“姨母,小颖刀子嘴豆腐心,您可莫放心上。她若推拒您,也是怕给咱府里添麻烦。您便依着她吧,她心里有主意的。”



    常伯母回头嗔怪的看我一眼,然后环顾小小的院子,叹了口气,“罢,她呀,一个姑娘能赌气半年多住山里头,气性不是个小的。改明儿再细说吧!”



    “伯母慢走,馨姐姐慢走。”



    “走,我们走,不用你急着赶!”常伯母说完,哼哧了一声,将邵馨的手都甩下,头也没回的跨过门槛,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上。



    黄妈妈(邵馨的奶嬷嬷)从厨房里出来,走到我身边,“你这孩子,夫人都亲自上门来,怎还端着气性?”



    我是气性吗?不,是尊严。



    黄妈妈以前打我打得多,比旁人对我亲密些。苦口婆心的劝了我两句,但常伯母已经催促车夫赶马,她不得不擦了手,急忙跟出去。送走客人回屋的翠花,看着我几番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入厨房里继续做饭。



    一夜无话,只有雨滴捶打在屋顶、地面上的“滴答”声。



    我辗转失眠了,有点想念苏爷爷,淡然自在的音容笑貌,每每给我的感觉都很舒适。另一则,我也有点害怕去年雇杀手要宰我的幕后人,是不是又会缠上一堆麻烦?



    迷迷瞪瞪到了早上,天气阴暗的很。屋外头,翠花在悉悉索索的忙什么,待夏半知要出门时,喊了声:“少爷,这是午时要用的饭菜。您抱在怀里,别让雨水泡了,春季饭菜容易酸。”



    “嗯”夏半知停顿了一下,“待会她起来,别给她脸子,好生叫她吃饭休息。”



    “奴婢哪敢给她脸子瞧?是她在恼奴婢!”



    一阵静默后,夏半知道了一声,“我走了。”



    “少爷,路上小心点。包袱里我备了一双鞋袜,您莫嫌麻烦,将干净的换上暖和些。”



    “好。”



    声音已经远了,小院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叹了一口气,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也起了床,到井边就着冷水梳洗时,不知何时翠花站在后面,望着我一个劲儿的哭。



    “我又怎的你了?哭什么嘛?”



    我瞪了她一眼,拧干帕子,倒了盆里的水,将帕子扔进盆里,进厨房搁洗脸架上,才转身,就见翠花忽地跟过来,一双膝盖跪下去,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吓了我一大跳。



    “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姑娘,你有什么怨气直接对奴婢发了吧!奴婢晓得,你定是以为奴婢明明是你救的,却万分的对少爷上心讨好,你孤苦无依的来了这里,以心换不来心,以诚换不来诚,所以失望至极,不肯再见我们。你就打奴婢一顿吧,奴婢已经晓得,你在奴婢心里才是最重的了。呜呜……你打我吧!可……可、可你别不要我!”



    我的心似被什么刺了几下,痛得哽咽了声,才蹲身下去,“翠花,我并不是不想要你,我只是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出来后,一时不晓得如何面对他们。我也害怕,你明白吗?”



    翠花哭得更狠了,“我明白,明白的。呜呜……”



    哭过之后,我问翠花为什么压抑了大半天没发作,突然鬼哭狼嚎的,她说我不使唤她了,这样冷寒的天气,自己去打井水洗脸,看着心里痛。



    我由心的笑了起来,觉得没有白白挨了几顿毒打救下她。余生大概就这样和她一起终老相伴了,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现下瞧着一片祥和安宁,其实我晓得,我不会有安宁日子的。



    一个弃妇妾身、女扮男装扰得整个鸿蒙学院惊天动地的,即便有真爱我、惜我的人,我没有实力雄厚的娘家背景撑场,如金夫子所说“犯众亦是失”,将来受指责的事定不会少,但也不会像邵馨一样,只单纯被人说道闲话,因为她身后有个云麾将军府。



    我之所以明知下场而回来,是因为夏半知因祸得福,入了鸿蒙学院。虽不晓得他处境如何,但我若回不来的话,对他的影响肯定很大。



    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因我入了学院,若是没我,他在学院也会难以维持。



    夏半知在不在意我这个假妹妹,我不知道,但我心里清楚他的诚意一半是为了自己,两个人心知肚明,所以路上我不同他说话,他也不会刻意来找我说话。



    洗过脸用过早饭,我让翠花在夏半知房里找了纸笔给我写字。



    不管怎么样,日子要过下去,所以得想办法赚银子。



    未时过后,夏半知从学院回来,看见我开窗在屋里写字,拘谨的说了一句,“洪老夫子请你上学院一趟。”我淡淡的抬头,从窗口看了他一眼,“能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去的。”



    说完,又伏首在桌上,执笔想了一会后,继续写字。



    雨幕挂了整整两天,到第三日才开晴。



    我将写了几日的东西揣在怀里,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翠花硬是将我又拽了回去,替我梳了一个女儿家的双螺髻,用两根粉色绣带绑好,长长的垂在肩头,走动的时候一飘一荡的十分俏皮。又换了一身素白绣了粉花黄蕊的长摆束胸罗裙,看起来俏丽极了。



    我以前嫌麻烦,一直绑得个松松垮垮的马尾,穿的也是方便行走的窄袖短衣、长靿靴,许久都没做过妆扮了。



    看着铜镜里隐约模糊的自己,我笑着道:“你何时学了妆扮?”



    “邵姑娘常邀奴婢去常府里陪她,问了你从前许多事,奴婢没说什么,她就一遍一遍细心教奴婢各种闺秀学习的事。”



    我心中一暖,“她教你这些做什么?”



    “邵姑娘想让奴婢以后好生服侍你,让你将来觅得良人,莫负韶华。”



    “莫负韶华?”我叹了叹,“嘿,嫁人才是不负韶华吗?”



    街上路面仍有些潮,带着翠花走出门的一瞬,不用我刻意的发现,周围有许多双眼睛朝我看过来。



    “夏颖,是她,真的是她!”



    有人兴奋的呼喊出来,



    “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娇俏模样,若不是亲眼瞧见,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这样娇弱的样子会比男子还要胆大。”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世上哪几个男子敢有她这般豪迈?那首诗词实在太惊艳了!”



    ……



    我看了一圈密密麻麻来瞧我热闹的学子们和一些闻名来的人,狐疑道:“今日学院休沐吗?”



    “是呢!”



    “夏半……我哥哥他为何一早就出门去了?”



    翠花红着脸,头都不敢抬,小声回道:“少爷是去西游楼上工。”



    我心尖一跳,“西游楼?”



    “肖掌柜让他做了西游楼所有典算的事,每月三次,得工钱二两银。加上夜里少爷写了作品给去西游楼,编成戏谱,拢共能赚近十两,尽够家中嚼用了。”



    我没理夏半知,也不关心他,自然不晓得他晚上熬夜到几时。



    从西游楼的客源广进,可以看出世人一点不晓得背后的东家是周槐之。除了我和夏半知,翠花她们都弄不清楚的。所以夏半知明明晓得是周槐之的地盘,他还要去,是要置我于何地?周槐之明明放手放得痛快,难道又像在祁门县一样的,时隔许久鸟无音讯,突然一天又霸道的欺负上来?



    我痛恨着,但又抑制不住心里的一点欢喜,像病毒一样,蔓延的非常快,它覆盖住了痛恨,也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天我从学院离开在一处楼见到他的地方,心底不知不觉就绽放出以期待。



    窗户是开的,却没有人,空荡荡、黑漆漆的,只有发了新叶的绿枝头在边上摇曳。



    一时间,我莫名希望他来,又盼着他不要来。



    心情起伏跌宕了一会,察觉有人朝我靠近,突然的压迫感,让我浑身一凛,看向来人。



    “你是夏半知的妹妹?”



    我看着走到面前的胡申,拧着眉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仆从,虎视眈眈的全盯着我。



    在外人眼中,他是那位的、周槐之的爪牙。



    一个令人深恶痛绝的、惹不起躲不起的人物。



    胡申轻蔑的嘿了一声,凑过来要同我说悄悄话,可我闻到他身上一股浑浊的恶臭,掩着鼻子退开了。



    他咬牙不悦,压着声音狠狠道:“你敢装模作样的骗了不该骗的人,好样儿的。还以为躲着再不敢出来,这次明目张胆的出现,不给个交待,你休想安稳过日子。”



    他指得是太子。



    当初周成毅故意说出他爹喜欢的女人是夏半知的妹妹,如今真相揭开,太子自然猜得到,那夜坑他的主谋人是我。



    这就来找我算账了?



    可我没有任何依仗,能拒绝他?能安全的全身而退?



    “公子想见你,随我来吧!”胡申昂首得意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大声的、毫不避讳的大声命令道,



    我脑子里飞速的运转起来,过了不多会,我心里就有了主意。



    “当真是公子想见我吗?”



    胡申一愣,怒道:“当然。”



    “我不去!”



    我牵起翠花冰凉的手从他身边越过向前走,边走边飞快的扫视了下街边的摊位,看到有个挑担的豆腐摊,心念一转立即走过去,让老板盛两碗豆腐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