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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了悟睫毛抖动。



    他面上看似平静, 大脑却近似空白,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反应。



    几乎下意识地,了悟抬眼看她, 神情呆愣,压根找不到一丝那天在问心湖上的模样。



    对上了悟的视线,衡玉心中一虚。



    她停顿一秒, 无辜道“我就是……看不太顺眼,再加上你不是受伤不能乱动吗,所以就替你动手了。”



    “你我相熟, 不用和我客气。”



    了悟“……”



    衡玉放下那依旧抚着他颊侧的手,身体后倒,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一把从床上站起来“你还穿着里衣, 先换衣服吧, 我把碗拿出去。”



    端着碗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框边, 衡玉又回头看他,强调道“真不是故意的。”说完, 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她前后的反应倒显得有些渣而不负责,真不是故意的吗?也就哄一哄这人罢了。



    “走了,你好好养伤,我接下来几天都会待在屋里研究阵法。”



    衡玉把碗放到厨房, 走出来时碰到了念小和尚。他一只手挠头,神情里带着些困惑不解。



    衡玉朝他走过去“怎么了?”



    了念还在挠头“师兄心情似乎不好。”



    “嗯?”他生气了吗?



    “他气得脸都涨红了。”了念神情狐疑,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



    衡玉眼睛微眯, 笑得狡黠“哪敢啊, 他现在还伤着呢。”



    原路返回时, 衡玉摘了路边的狗尾巴草,随意咬住。



    她走得轻快,唇角叼着的狗尾巴草就随着她的动作而上下轻晃。



    有几个师妹在鸢尾花海里玩,瞧见衡玉,她们乖乖行礼打招呼,又把刚摘下来的新鲜鸢尾花送给衡玉。



    衡玉谢过她们的好意,捧着这束花回到屋子。



    她用一个空置的玉瓶接了些水,把鸢尾花插进玉瓶里,又往里面滴了一滴灵液。这样子花可以保存更长时间。



    将花瓶摆到窗台上,就放在那盆君子兰旁边。



    晨间的风从外面吹进来,把床榻边上挂着的那串风铃吹得叮铃作响。衡玉回头看向那串风铃,余光就扫到了那被她摆在枕头里侧的忘忧草种。



    衡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迈步走回到床边。



    她脱了鞋子坐到床榻上,将泪滴状的忘忧草种拎起来放到眼前仔细打量。



    日光照耀下,忘忧草种剔透到好像可以折射光线。



    衡玉突然就想起那天在问心湖,她灼灼望着了悟,目光为他而流转。



    ——她惊鸿一瞥,便似是望见山川风月。



    许久,衡玉的身体往后靠,背脊紧贴着床头木板。



    木板泛着淡淡的冷意,从与身体相贴的地方蔓延开来。



    衡玉莫名怅然若失。



    一个时辰后,衡玉隐约听到一阵敲门声。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但那道敲门声不依不挠,消停一会儿又重新响起来。



    衡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枕头睡了过去。



    从床上坐了起来,衡玉整理好衣服和头发,走去开门。



    门外,舞媚已经等了很久。



    她瞥了衡玉一眼,调侃道“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开门,不会是在房里幽会哪个野男人吧?嗯?难道是佛子?”



    衡玉往旁边挪开一步“这事情谁说得准呢,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你现在还敢进来吗?”



    舞媚朝她抛了个白眼,两只手背在身后,迈步走进屋子里,还顺手帮衡玉把门带上。



    两人各自坐下,舞媚也不劳烦衡玉,自己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水。



    当然,茶水是冷的。



    瞧见舞媚的举动,衡玉心下感慨,她觉得她和舞媚的关系还真是奇怪。



    说是朋友吧,好像也不算。但若说不是朋友,舞媚在她的房间里又显得特别自来熟,她也不会觉得被冒犯到。



    衡玉从储物戒指里找出一颗灵果,擦干净后啃了两口,问“你这几天去了哪里?”



    论道比试结束后,她原本想找舞媚,把探测到的结果告诉舞媚,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人。



    舞媚长舒了口气“有些私事要处理。而且俞夏受了很严重的大道之伤,我得趁机献献殷勤刷存在感啊。对了,话说回来,那天拜托你调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等衡玉说完那天的情况,舞媚点了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有关俞夏的隐情?”



    上面的话衡玉不过是随口一问,谁想舞媚却面露迟疑。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我是觉得有些不对。”



    “方便说吗?”



    舞媚咬咬牙,说“这段时间俞夏一直在养伤,闲着无事他就在抄写古籍。我帮他整理手稿的时候有瞥见一些字句,那上面的内容好像是万年前人族大能与邪魔的战斗场面记录……”



    “什么意思?”衡玉眸光一凝。



    “我不知道。”舞媚摇头,“我只是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你而已,真相如何就不知道了。”



    衡玉垂眼,居然涉及到了万年前?俞夏的事情只怕是不简单啊。



    她默默咬了口灵果,提醒道“那你也别特意探究,免得剑宗那边动怒。”



    舞媚想要留在剑宗里攻略俞夏,完成内门任务,那还是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比较好。



    舞媚对衡玉的告诫相当受用,她唇角微扬,笑道“放心吧,我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



    一大早上就在下雨,温度也骤降。



    衡玉嫌冷,挑了件厚实的红色长裙穿上,外面还套了件黑色长斗篷。



    她将伞撑开,行进雨幕中,前往试剑台参加斗阵比试。



    这回了悟没有来旁观。



    因为衡玉压根没通知他,大道之伤还是好好精养着别乱动为妙。



    试剑台一如既往的热闹。



    各宗弟子们互相讨论切磋,交换修炼心得,即使是雨势滂沱也不能阻挡他们的热情。



    只不过他们的声音融化在了嘈杂的噼里哗啦雨声中,让衡玉觉得大脑有些钝钝的疼。



    她抬起手,用修长的指尖按了按太阳穴,以图缓解那种疼痛。



    “不舒服吗?”



    身后,有道疏淡清悦的声音传来。



    衡玉回头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了缘。他一只手撑伞,伞并不大,是全黑的油纸伞,而他站在伞下眉目含笑,似是有缱绻之意流淌其中。



    衡玉收回目光,说“这几天都在翻看阵法书,没休息好。”



    了缘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往前走“你的阵法底子是弱了些,看得怎么样了?”



    衡玉“现在已经补上短板了,接下来的斗阵比试未必会输给你。”



    两人说话姿态熟稔,远远看去,就像是多年的友人。



    了缘笑了下“我不怀疑这点。”



    那天擂台赛上,她钻研出来的剑阵可是把他压得死死的。



    很快,两人走到比试的地点。



    这年头,有余力在闭关修炼之外,又主修一门辅助技能的年轻修士还是比较少的。



    能够掌握好阵法这项辅助技能的修士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参加斗阵比试的修士并不多,只有一百来人,这些人里有筑基期修士也有结丹期修士。



    了缘让衡玉留在原地等待,他走上前打听比试规则。



    衡玉站着无聊,目光落在油纸伞边沿,看着那雨滴从伞尖快速滑落而下,砸在地上,像是水花在绽开。然后她就有些想了悟了——她似乎五天没见他了。



    “在想些什么?”了缘打听清楚规则后折返回来,瞧见衡玉目光放空处于走神状态,随口问道。



    衡玉抬眼,也没瞒着了缘,随口回答“在想了悟。”



    了缘眼中晦色一闪而逝。



    他清楚眼前这人的心思剔透,所以这个答案只可能是她故意说的。



    他脸上保持平静,顺着她的话说“我昨日刚见过他,大道之伤恢复得很快,不会错过接下来的斗丹比试。”顿了顿,了缘说,“不说这些了。比试就快要开始了,我先给你介绍介绍比试规则。”



    参加斗阵比试的修士不多,所以比试方式也不复杂,主要分为三轮。



    第一轮,是考核修士的基础阵法知识。第二轮,是考核修士的破阵能力。第三轮则是考核修士的布阵能力。



    三轮比试取权重,最后表现最佳者为斗阵第一。



    说完规则,了缘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有些烦躁。



    衡玉余光瞥见,原本不打算理会,但想想他现在的烦躁是因为她的话造成的,而接下来就要开始比试,他这种状态绝对会影响他的发挥。



    心下轻叹,衡玉说“我这些天一直在钻研测魔阵法,似乎是有了些新的发现。”



    了缘眸光一亮,被她的话吸引注意力“是什么发现。”



    “等比完后我们找个地方,坐在一起讨论讨论吧。”衡玉说。



    她是不太想出现在了缘身边影响他的情绪。



    不过测魔阵法是件很重要的正事,她相信了缘心里分得出轻重,绝不会让些许情绪耽搁了正事。



    了缘点头“也好。”



    应完,他先轻笑了下。



    “其实——”对上衡玉的视线,了缘眸光炽盛而热烈,“洛主不用避让我,也不用担心我会因你而佛道有损。”



    “欢喜佛这条路有些剑走偏锋,你不了解其中内情也很正常。”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了缘心跳加速,下意识捏着伞柄。他轻吸了口冷气,继续道,“欢喜佛讲究以欲制欲,当佛门弟子对一切都习以为常时,欲念之心便会逐渐淡去。我所修习的佛道从未要求过我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



    “你应该听说过,欢喜佛这条分支的创始人当年曾娶妻生子,身染红尘,在红尘中磨砺自己的佛法,直到妻女自然病逝,他终于彻悟佛法。”



    衡玉眉梢微挑,有些诧异。



    了缘见她听得认真,也来了谈兴,继续挑拣出几个故事告知于她。



    ——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性,杀戮佛教徒,佛祖派观世音化为美女与毗那夜迦双修。醉于女色的毗那夜迦终为美女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



    ——鱼蓝观音为了警醒世人,时常化神为市肆中的美貌女子。当男子为她神魂颠倒,想要与她成婚时,就会发现眼前不过一具枯骨。[注]



    讲完这两个故事,了缘微微一笑“贪噌痴念皆为修佛的养料,洛主怎知这不是我的一场修行?你不必避开我,就把我当成个普通友人吧。”



    撇开其他事情,单纯来看,和她这样性情的人交朋友会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衡玉哑然失笑,顺着他的话说“只要不会影响了你的佛道就好,一切都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