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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50
    薛余最后一次去精神病院看望杨小艳,那是去年入冬的一个午后。

    冬日的暧阳照在杨小艳有些浮肿、发黄的脸上,当她抬起那双眼睛时,薛余吃惊的发现,往日的灵动又一次回到了那双眼睛里。

    “珊珊”

    杨小艳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杨珊扑进母亲的怀里恸哭失声。

    当杨珊激动的情绪稍缓,才想起身后的薛余

    “妈妈,你认得他是谁吗”

    杨小艳有些拘谨的看着薛余,摇了摇了头。

    “杨珊,真的替你和小艳姨高兴。没关系,这已经是小艳姨康复的最大喜讯了。”

    薛余接下来,就拉住杨小艳的手说

    “小艳姨,我是来听你说民谣和谚语的。”

    薛余说完,还像模像样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子和一只笔。

    杨小艳见状,放松了许多,拉着杨珊的手,大声的唱道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了吃,没了散。

    小麻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烙油饼,蘸白糖,媳妇媳妇你先尝。

    小轱辘车,用马拉,叽哩咕噜回娘家。

    爹见了,背包笼;

    娘见了,抱娃娃;

    嫂子见了一扭搭。

    嫂子嫂子你别扭,我当天来了当天走,

    不吃你家饭,不喝你家酒。

    爹娘在世来几趟,爹娘不在罢了手。

    爹死了,烧金纸;

    娘死了,烧银纸;

    嫂子死了坟头顶上屙泡屎。

    小白鸡,上草垛,没孩子真难过。

    跟猫睡,猫挠我;跟狗睡,狗咬我。

    阿姨阿姨可怜我,把我送到托儿所。

    托儿所就是我的家,阿姨爱我我爱她。

    风三风三,一刮三天。

    不刮春风,难下秋雨。

    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雨吃饱饭。

    春雨贵如油。

    二月清明麦在前,三月清明麦在后阴历。

    过了芒种,不可强种。

    清明难行晴,谷雨难得雨。

    头伏有雨,伏伏有雨。

    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头伏萝卜,二伏菜,

    三伏种荞麦。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先下牛毛没大雨,后下牛毛不晴天。

    早看东南,晚看西北。

    早晨下雨一天晴。

    老云接驾,不是阴就是下。

    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

    “妈,口渴了吧喝点水吧”

    杨珊见杨艳张开嘴就不闲歇,于是,倒了杯水,递给她。

    “珊珊,咱们说点歇后语给他听,我说你猜,行不行”

    “行太好了”

    没等杨珊答应,薛余抢在她先,喊了起来。

    杨珊瞪了薛余一眼,看着杨小艳的兴致正高,于是,点着头答应下来。

    “吉林市修的江堤”

    “随弯就弯。”

    “牛马行抢切糕的”

    “真是一把快手。”

    “横垄沟拉磙子”

    “一步一个坎。”

    “高粱地里耍镰刀”

    “把嗑棵唠落散了。”

    “二齿钩挠痒痒”

    “一把硬手。”

    “当当当”

    三个人正说的高兴,听到敲门声,大家一起往外瞅。

    “小艳你还认得我不”

    一位中年女人,泪眼婆娑的走了进来

    “我是你大嫂秋花”

    “秋花”

    杨小艳低着头微皱着眉头,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努力的回想着。

    杨珊和薛余则是一脸茫然。

    原来这秋花是杨松的前妻。

    晚上,吃饭的时候,彩色电视机里播报着新闻

    八届五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批准了设置重庆直辖市,中共十五大开幕,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大江截流成功。

    薛余看了看正一边吃饭一边认真看新闻的爸爸,问了句

    “爸爸,你认识小艳阿姨的大嫂秋花吗”

    薛德珠听了儿子的问话,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忙把手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向儿子示意闭嘴

    “嘘”

    他匆忙看了眼站在电视前正专心看电视的妻子万慧来,意识到万慧来并没有听到儿子的话,才放下心来。

    他小声的跟薛余说

    “千万别在你妈妈面前提这个人,她又该生气了。”

    薛余重复着爸爸的话

    “又该生气了,难道她是大哥”

    薛德珠用力的点了点头,再一次用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发出“嘘”声。

    薛余便紧抿起嘴,禁了声。

    原来,去年春节的时候,妈妈被大哥薛拯差点气个半死。

    说起这件事,要先从秋花的第二个丈夫说起。

    秋花的第二任丈夫叫任江。

    九十年代初,任江的发小王河第一次见到火车站。

    站在人潮汹涌的广州火车站广场上,他一眼就看见候车大楼两侧的八字标语

    “统一祖国振兴中华”。

    兴奋之余,他拉着任江在火车站广场驻足观望。

    半小时后,他们扛起行李准备去汽车站买票,一掏裤兜,钱包没了。

    一气之下,他和另外两个老乡决定步行到顺德找老乡借钱,整整走了一夜才到顺德。

    后来,他们就在那里打工。

    任江是早一年来到广东的。

    他向家里借了200元,邀上几个同乡好友去东莞,准备“打个零工”,顺便“看看世界”。

    长途大巴在国道上行驶了两天两夜后,终于把他从东北带到了东莞,“屁股蛋子都麻了”。

    为了能在东莞谋份工作,任江已做足准备

    把身份证的年龄改大了两岁。

    没有工厂敢要17岁的未成年人,“正是当年把年龄改成19岁,才有了后来在东莞的快乐时光”。

    其实,在当时,每年都有1000万以上外省人来粤打工。

    后来,这个数字甚至将要达到1500万。

    加上广东本省流向珠三角和城镇地区的人数,广东流动人口在2600万以上。

    王河和任江的经历,是2600万外来人口上世纪90年代,在珠三角打工大军中的一个小小缩影。

    离开老家时,王河去山庙的神龛前拜了拜。

    “不出去不行啊,不出去留在这也是没钱。”

    “现在人人都是去广东,您老说我赚得到钱不啦。”

    “没事,就当碰碰运气,见见世面,干几年就回了”他

    对着神龛一通絮叨。

    90年代初,还是县级市的顺德,是中国民营经济重镇。

    自改革开放起顺德便深受香港“小政府、大市场”理念影响。

    民营经济风生水起,正如民间俗话

    “不找市长找市场”。

    王河的老乡当时正在一家民营家电企业打工。

    王河进的电器厂在当时被称为“家电专业街”上。

    这条街上的电器行一字排开,宣示着顺德“中国家电之乡”的地位。

    王河每天工作10个小时,有时会加班到夜里9点。

    在装配车间,他每天面对的是成百上千条滚筒线,但他不能坐下,需要时时提防空调成品错位。

    “那时的流水线都很枯燥,很多流程全凭人力。”

    白天调试电器,夜晚冲凉睡觉,生活枯燥却也简单。

    第一个月王河拿了400元工资,他给家里寄去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