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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铁马冰河
    姜陵一愣,旋即又笑道:“吃。”



    姜桃将手中礼盒放在桌上,解开麻绳,展开盒子,里头放着六个巴掌大小酥饼。姜桃朝他推了推:“我尝过,是水磨豆沙馅的。”



    姜陵拈起一个,咬了一口,果然是豆沙馅的,并不十分甜腻。他一气吃了大半个,扭头却见姜桃坐在另一边摇晃着腿,看外头的雨幕。



    “我用过饭了,现下还撑着。”姜桃转头解释道,“你甭客气,多拿两个吃。”



    姜陵三口两口吃了手中剩下的酥饼,拿帕子擦了擦手,并没有再动手拿的意思。



    “饼很好吃,可惜无茶。”



    姜桃失笑,这饼到底是甜口的,没一杯清茶干吃也吃不下第二个去。



    姜陵将桌上摊开的书本慢悠悠整理成一摞,寻了本不太晦涩的翻了两页。



    姜桃知她扰了他的清净,有些歉意:“姜陵哥哥,你要是想读出来声就读,不用管我。”



    姜陵和大虎师承一人,赵夫子又有些自个的教导方式,其中一项就是大声朗读,这法子能帮助人更快的记住书中内容。



    姜陵微微一顿,便从善如流的轻声念起来。



    姜桃侧耳听了一会,没辨出是哪本圣贤书。亭外的雨转小,淅淅沥沥,跟姜陵的清脆的读书声交织在一起,如春日清泉一般沁人心脾,神明澄静。



    姜桃听得如醉如痴,就连这外头下个不停的雨都没那么令人心燥了。



    “好听么?”姜陵放下书,好奇问。



    姜桃回过神来,浅笑:“好听,这世上最好听的就是读书声。”



    大道理未必谁都明白,里头文绉绉的诗词也未必谁都懂,但是通过言语流转出来的声音,犹如天籁。



    姜陵修长的手指在石桌面上轻轻叩击:“其实我应当唱出来的。”



    “唱?”姜桃不解,“如何唱?”



    “诗词本就是写来叫人唱的,可惜大多能流传下来的就只有词没有曲,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知晓该如何去唱了。”



    姜桃恍然大悟:“若是如此,现人就没有编一两首曲子去和么?”



    “有倒是有。”



    姜桃看着他。姜陵微垂了眼,脸上一丝红晕:“只是我不太会唱。”



    “不记得曲么?”



    “不是……”姜陵轻吸了一口气,“是五音不全。”



    “五音不全?”



    “嗯。就是唱曲难听。”



    ……



    姜陵被她率直的目光瞧得有些不敢抬眼,姜桃也没逼着他唱曲,只是有些好奇,暗道回去了该叫大虎给她唱上两首,叫她听个新鲜。



    两人良久的沉默,若换做别人,姜陵早该觉着浑身不自在了,只是今日不同……



    大约还是现下的雨下得轻柔,微微的寒意驱散了他胸中那一点烦躁。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姜陵听清楚了她的喃喃自语,有些发怔:“铁马冰河入梦来?你为何喜欢这首诗?”



    姜桃回过头:“阿正只教了这首关于雨的诗。”



    姜陵失笑:“是了,北境的卢时常来犯,若是少年郎,总会有从军奔赴边疆,跨战马,抗击外族之心,也难怪他们会教你这首诗。”



    姜桃眼睛亮亮的问:“姜陵哥哥也有吗?”



    “大约我也算得上少年郎罢。”



    “白袍将军,无双儒将?”



    “志向如此,千军万马独避我,未闻诗句解风流。”



    姜桃看着他那细胳膊细腿,可能连重剑都提不动,普通弓弩都开不了。



    “做军师如何?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姜陵笑出了声:“做得了羽扇纶巾,大约做不到灰飞烟灭。”



    “也是,”姜桃认真道,“若是不能上马,还是莫要上前,脑子不比千军万马管用?”



    姜陵但笑不语,捻着手中的书页。



    “我是不是……”姜桃羞赧道,“担心得太多了?”



    姜陵轻轻摇头。



    姜桃揪着胸前那一缕发:“好像我朝文官是不能上战场的,大约只能作为辎重官随后军前行。”



    “话是如此,”姜陵轻声道,“还是多谢你。”



    “嗯?”姜桃一愣,“谢我什么?”



    姜陵笑道:“多谢你的忧心,现在说战场还言之甚早,边境至少还有十年太平。但这时候能有人与我讲一讲,还是个女子,我从未有此感觉,就像是——头一回吃螃蟹。”



    姜桃偏了偏头,突然站起身,行至他面前,姜陵浑身一僵,直直的盯着她。



    姜桃扬扬手:“带你头一个吃螃蟹的人她爹来了。”说着便将那盒展开的点心重新包了起来。



    姜陵顺势看去,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蓑衣的男人,身量不高,一看就知道是姜强。



    他放松下身子,舒展眉头:“回去还得多喝一碗姜汤才是。”



    “晓得了。”姜桃看着他,“你不走么?”



    姜陵刚想摇头,姜强就已经行至亭前:“陵哥儿怎也在这?”



    “爹,多带了一把伞没?”姜桃看向他厚厚的蓑衣下。



    “只带了一把。”姜强从里头拿出一把油纸伞来。



    姜桃接过,搁在凳上:“你撑这把走。”



    “那你……”



    姜桃闪身进了姜强的蓑衣下,姜强展开右臂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我跟我爹走就行了。”姜桃抱着两盒点心,恐防淋了雨,“还有你也记着赶紧回去喝姜汤。”



    说着就朝他摇摇手,父女俩走进雨幕中。



    姜陵目送他们走出老远,直到路的尽头再瞧不见依附着大人身边的那小小一团。



    石凳上的油纸伞上有一个老大的补丁,伞骨也很旧,他轻轻拿起,似乎还能感觉到少女手心那一丝余温。



    他搁到一边,拿起书卷,外头的雨依然还在下,亭子里少了一股人气,比往常更加清冷。



    姜陵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姜桃一只脚刚跨进屋门,这雨忽然就停了,姜桃气得想骂娘,该来不来,说停就停。



    余氏给她拿了块布巾子擦发,还倒了一碗热茶。灶下的张氏早就高声喊着:“水快热了,赶紧洗个澡换身衣衫去。”



    姜桃应了一声,都不肖她动手,余氏给她翻柜子寻干净衣衫去了。



    她把两盒子点心搁到炕桌上,小虎爬上来要拆,姜桃掐了一把他腮边的软肉:“叫阿姐就给你吃。”



    “阿姐,阿姐,阿姐。”小虎连唤了五六声。



    姜桃从盒里拿出一个塞到他嘴里:“小机灵鬼,叫多了也只有一个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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