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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夜,林家一群人在酒店里过年。



    说是林家人,实际上都是下人,林子凡的父母很早就移居海外,常年不归, 只有林子凡和林子千还留在国内。



    一群人在金碧辉煌的超大包间里围坐好几桌, 山珍海味吃着, 电视机开着,一家老小, 好不热闹。



    姜瑶坐在林子凡身边,他没有向大家介绍, 仆人们也眼力劲足,便也没多问, 于是她就成了宴席上最多余最没有存在感的外人。



    林子千活泼开朗,端着酒杯控制全场,一会儿搂着这个叫姨,一会儿贴着那个叫叔, 遇到司机先生难得带出来的老婆孩子,一出手就是一个大大的红包, 小嘴甜甜的, 讨得在座侍奉多年的家仆们欢笑连连。



    姜瑶无暇看她惹人宠爱的万人迷戏码,推了轮椅去阳台,凭栏吹风。



    脚下城市如同匍匐的巨兽,璀璨灯海沿城市脉络缓缓流动,天空黝黑,沉寂时遥映星辉,喧闹时绽放片片烟花。



    又是一年,她看得失神。



    包厢通往阳台的门从内打开,喧嚣顿时泄露出来,男人刚跨出阳台,就被人追来:“哥,你怎么不在包厢里待着?”



    林子千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娇嗔地拉住林子凡。



    脸颊和鼻头红红的,林子凡知道她有些醉了:“我在里面待着,个个都要看我脸色,喝得不痛快。好不容易过年,你希望大家过得不踏实吗?”



    林子千撅着嘴摇了摇头。



    他微微一笑:“所以,你进去陪大家就行了,”手指点了点杯沿,“记得少喝点。”



    教养良好的人,行事中自带君子风度,工作时严厉,生活中稳重,细节处自带善解人意的柔风,在他人眼里,林子凡是十足的绅士。



    这世上,大概只有姜瑶真正见过他暴躁冷厉,霸道无耻的一面。



    脸颊被阴影盖住,姜瑶侧过头看了林子凡一眼,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又转回去。



    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在一个房间里待着,她已经在进步。



    林子凡屈肘撑着栏杆,弓背,眯眼眺望城市夜景。



    今天难得没有下雪,夜风都染上了喜庆的颜色,他心情放松,嘴角便不自觉上扬,偏头看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竟有说不出的缱绻柔情。



    暗夜里描摹她优美的侧脸,喃喃道,“你一点都没变。”



    姜瑶露出疑惑神情,还没说话,下巴便被捏住,一根微凉的手指摩挲她下唇,带着淡淡的香醇酒气,他靠近一点,木屑清香便扑过来,她习惯性地向后躲。



    他的脸便停在咫尺之间,寒光一闪而过,然后又变得温和,目光跟随指尖划过她脸庞,低低呓语,“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长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怎么一点都没变。”一直都这么好看。



    距离太近,姜瑶惧怕得屏住呼吸,冰冷指尖游弋的地方,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很想逃,很想从我身边离开,”他轻轻地笑,“姜瑶,我是个重利轻义的商人,却白白爱了你十年。”



    “……”



    “你不能走,你得还给我,连本带息地还给我。”



    “……爸爸的公司已经在你手上了。”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稀罕那个公司?我林家可不比你姜家差。”



    “……”



    “我要的是你,是你。”



    许多年前,他第一次跟随父亲去姜伯伯家做客,在长辈们面前卖完乖,好不容易溜出去,便在庭院乱逛。



    迎春花开了满园,香气浓郁扑鼻。



    他正走着,突然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脆生生的“你是谁”,抬头,一个娇俏俏的小姑娘晃悠着腿坐在二楼的高台。



    她的脸从一株桃花后探出来,林子凡愣了一下,那一刻明白什么叫人比花娇。



    手摇一根三叶草,她轻悠悠地晃着腿,白色长袜干净纯洁,衬出那一双细白匀称的小腿愈发好看。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小姑娘又脆生生地问:“噫——你的脸怎么红了。”



    “……”



    因为,因为——



    他不自然地咳了咳,“……你的内裤露出来了。”



    “啊?!”小姑娘蹭一下涨红脸,咚咚咚跑没了影。



    但那个身影却从此烙进了他心里。



    隔壁阳台传来一声轻薄的口哨,姜瑶早不知去向,林子凡循着声音望过去。



    对面栏杆倚着一个妆容艳丽衣着时尚的高挑美女。



    一个挑逗的眼神就够意会,男人欣欣然抽出西装内襟的房卡抛过去。



    美女双手接住,把口中香烟按灭,转身赴约。



    林子凡笑笑,脚撑栏杆起来,理了理西装,重新奔赴一场纵情的欢爱。



    谁没有纯情的时候,谁又能纯情一辈子。



    上帝没给他想要的那个人,他从此浪荡一生。



    **



    转眼新年过去,医院的vip病房里,沈知寒坐在床边收拾东西,听张超絮絮叨叨。



    “我说,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啊,还要不要雇佣你了。”



    “不知道。”他盯着手背上的针孔发呆,输液太多次,埋在骨肉里的静脉涨得清晰,绿色的一条缎带,发着近乎紫乌的暗色。



    “真是太欺负人了,另有安排也不跟你说一声,搞得这叫什么事儿啊,你也是,一份工作而已,值得把命搭上去么。”



    “……”



    “寒哥,你怎么想的。”



    “……”



    “寒哥。”



    “……”



    “寒哥……哎哟我靠!轻点!”张超躲过一个橘子攻击,嘴巴依然闲不住,“你也是有病,往人家车上撞,要撞也撞人家左边啊,哪有让自己生生撞上去的道理?”



    不满地瞟他几眼,越想越不对劲,“你不会是被人下降头了吧?”



    沈知寒:“你才被人下降头了。”



    张超摸摸自己的脑袋,“不过他们还是挺厚道的,至少医药费都给你付了,”目光在病房里溜一圈,“这vip待遇,我看挺爽的。”



    “出门直走不拐弯,你明天就能住进来。”



    “……算了算了,我无福消受。”



    张超在病房里插科打诨半天,监督着沈知寒把小八奶奶做的白粥吃完,这才终于打算走。



    可刚到门口,又停下来,欲言又止的。



    沈知寒扬了下眉,“还有什么事。”



    张超一本正经:“寒哥,我觉得你这个人,其实还挺长情的。”



    “……”不像好话。



    “你看你这么多年,口味就没变过,吃的喝的,哪一个不是淡得没边,就连看上的女人也一个德行。”



    语气不善:“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姜瑶吧,好看是挺好看,但是太纯了,纯得不适合你,她这种就是书里写得那什么,什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还想亵玩,沈知寒几步上前压着人揍了一拳:“废什么话,她辣的时候能让你看见么?”



    张超捂着肚子蹲到地上——



    操,这是已经玩过了啊?!



    好不容易把张超赶走,沈知寒松开眉头,又恢复成一潭死水的模样。



    在床上躺了会儿,虚度时光,颓废地起来,换到沙发坐着,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他还不想走。



    还不想走,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又该不该继续等下去。



    走到窗边习惯性地摸出烟,看到楼下院子里几个穿病号服的小屁孩,这才想起医院不能抽烟,于是拿着烟把玩。



    阴冷的天空没有云,一片惨淡的灰,厚实的积雪从灌木丛铺到地面,小孩子扛冻,病号服外穿着一件羽绒服,叽叽喳喳地跑来跑去。



    距离那场事故已经近两个星期,姜瑶还没来。



    靠在窗边看了会儿,还是觉得嗓子痒,忍不住伸口袋里捞打火机,没找着,一回头,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他愣了一下,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眼花。



    “沈知寒。”姜瑶坐在轮椅,羊绒外套挂了一层薄雪,在温室化成微润湿意,她没在意,低头把红色围巾取下,整齐地堆叠放在腿面。



    沈知寒冷眼瞧着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叫你了,你没有反应。”



    发呆太专注。



    “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鼻尖冻得微红,她吸了吸鼻子,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柔和,好像能包容他所有带着怒气的恶语。



    他往她身后看,姜瑶解释:“我自己上来的,保安在停车场。”



    “他们现在对你这么放心了?”他嘲讽,“哦,想起来了,毕竟已经是大众认证的林夫人了。”



    姜瑶垂着眸,对他这冰冷的态度不置一词。



    沈知寒想起打火机,从她身边经过,在案几上翻找,心情烦躁自然动作粗鲁,造出很大的声响。



    终于在桌底下摸出打火机,他往沙发一坐,低着头就要给自己点烟,“这里是医院。”姜瑶不知何时跟过来,一伸手把他夹在唇边的那根烟拿了下来。



    沈知寒保持着点烟的姿势停了几秒,抬起眼皮,邪笑:“哟,做道德卫士呢。”



    “不是,”姜瑶摇了摇头,目光定定地直视他,“以后你的事,归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