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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鲤兵戈相见
    我提着剩下的糕饼、酒水,走了一路,青楼楚馆都找遍了也不见沈鲤的人。

    梁四娘一拢秀肩上发雪白狐狸毛,眉眼秋水粼粼,半点不见跑去,红唇一撇,像是只朱笔喷出锐利颜色,“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们一个两个以前是十天半月不来,如今我已经有大半年不见沈公子了。”

    “上次说什么六公主祭日,他要去看看。我只当他是喝醉了,便随口说了句,以前六公主巴巴在外面等的时候,他只做看不见,如今别人没了,他反倒惦记起来了。谁知道他竟一下子翻了脸,把我这儿的桌子凳子全掀了。要不是后来,他让人又送了钱来,我只怕以后都要闭门谢客了……”

    她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我只好给那楼上绣帘后翘首以盼的姑娘们留了两锭银子,才匆匆往外走去。

    一直到从盛景尽头最后一家歌舞坊出来,天已经昏沉了,一线橘红像西处沉去,映射的那堵百丈高发城墙金光熠熠。

    城楼之上,站着一个欣长人影,一身黑色铠甲在楼上散发着冷冽光芒。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当他伸出一只手随意拨开头盔上的白穗子时,我从这一轻佻动作认出了沈鲤。

    我仿佛还看到了他脸上不屑一顾的笑容。

    他的手在腰间一只玉笛上摩挲,另一只手撑在城头上,朝我招手道:“十三殿下,台阶在那边,快请上来吧。”

    我拾阶而上,走到城楼之上才看见,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正是五城兵马司的南城总兵陆匀。

    陆匀这人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两把双刀,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此时只将脸转向一边,不敢看我。

    五城兵马司之前一直是太子手上的权利,只可惜父皇一直没有扶持四哥权势的明确举动,这五座城一直没有一心所向,反而是背地里勾心斗角,互相倾轧。

    “陆总兵怕什么,不过各为其主,如今形势都偏向大皇子妃娘娘,我们这些人如今也算是持平,都等着看伺机而动。”沈鲤挥挥手,将我往尽头的塔楼上引,一眼瞥见了我手中的东西,哈哈笑道:“你今日倒是客气的很。”

    塔楼里陈设极为简单,主位上一张座椅,下面两侧各分列一排椅子。花纹简洁生动,全部镂成兽首的模样。

    沈鲤在左侧捡了张椅子坐下,我坐在他旁边,陆总兵不坐,远远站在椅后。

    我将东西放在与沈鲤之间的桌上,他伸手刚拿起一块酥饼,陆匀咳了一声,看向糕饼的神色很是诡异。

    沈鲤回过头来看我,“十三殿下,这糕饼没有毒吧?”

    明明问的是我,可我感觉有一瞬间,陆匀的脸色比我还尴尬。

    我从沈鲤手中拿过那块糕饼,撕下小块儿,慢慢咀嚼了。

    沈鲤大笑,也吃了起来。

    陆匀见我们只是吃东西喝酒,不由得有些急切,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沈鲤打断。

    直到最后一杯酒比我们喝完,沈鲤一抹嘴,将酒杯重重一放,“说吧,今日来到底为何事?”

    我想了想,问他,“如果今天是我和二哥争皇位,你会帮谁?”

    他一顿,撇嘴道:“你没有做皇帝的命。”

    “那如今二殿下、四殿下都被拒在京外,宫中由大皇子妃执掌,你打算怎么做?”

    他掀开眼皮,满是审视的看我,“你这是试探我么?”

    “你可以当我随意问问。”

    “十三殿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叫你名字吗?”他突然问道。

    我思想了一下,发现果然从头到尾只有他这样叫我,以前我只当初相识,他很是拘谨,放不下手脚。

    如今,竟成了习惯。

    “十三殿下,我希望你一直是十三殿下。”他目光炯炯,看的我心里没来由的动了一下。

    “对了,你想见苏行吗?”刚说完,他又问道,这回却像是抓住了我的软肋,让我动弹不得。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比我内心要急切的多,这些日子以来,我无时无刻我不想着去晋州。

    他轻笑出声,“你一直都是这样,什么心情,全都写在了脸上。苏行好吗,他有什么好,值的你这样记挂。”

    “沈鲤……”我还没说完,只觉的手上一阵力道,在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拖了出去。

    “你自己看看,那可是你心中的苏行?”

    他脱手而去,我站立不稳,只能抚住这巍峨城头,朝着他所指的方向遥遥望去。

    一个雪白衣裳的男子,正从盛京街上缓步而过,他的臂弯里挽着一个同样华丽衣衫的女子。

    两个人言笑晏晏,身后仆从成群。

    我当然不愿意相信那是苏行,即使他的侧脸是那么熟悉。

    一直到他搀扶着那位姑娘进了轿子,自己随后弯腰进去,帘子垂下,上方金绣的一个大大“傅”字,让我脚下一软,背上冷汗频发。

    “他回来了。”我喃喃自语。

    沈鲤将我搀扶起来,逼近道:“是,看清了么,那是苏太傅和他的夫人。在你请旨离京前,他便娶了这位杜夫人,携妻离开了京城。不知怎么,最近都回来了,你要去太傅府上问一下么?”

    我手心捏的死紧,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极力克制,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跳出来。

    “这不过是你故意给我看的一场戏吧。”

    我冷下声来,他一怔,离我远远的。

    这时街上的灯突然亮起,很快像是星火一点点铺开。河上灯火漂浮,人影渐渐多了起来。

    “今天是中元节吧,你不为六公主放一盏灯吗?”他身体一晃,愕然看向我。

    “我早该知道,你这个人一直都沉迷于过去的东西。无论是你母亲还是霜生,都是一样的,他们在你心里就是刺一样的存在,让你永远也放不下。”

    他挣扎的想要反驳,被我率先开口道:“是吧,你是喜欢霜生的吧。她死后,你可是夜夜不能安枕,你以为杀了五公主就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吗?”

    “我告诉你吧,不能,害死霜生的是你,从来不是流月。”

    “你闭嘴!”他眉心一跳,怒吼出声,拔剑朝我砍来。

    我抽出身后的清霜,余光瞥见自毓正殿后方升起发点点光芒,不再有丝毫停顿,直接刺向沈鲤的面门。

    大约从没想到过,我会使出全力,他躲闪不及,被我挑烂了衣袖。

    他眼睛大睁,不可置信道:“你、你……也罢。”

    他丢剑想走,我已经闪身到了他的前面。

    很多年后,我从沈鲤口中听说,那一日,我行如鬼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知道,我们之间那原本发墙壁变成了了一道天堑。

    有墙壁,我们还可以欺骗自己,彼此不用直面争斗,可是一旦这道墙没了,我们就面临着鱼死网破的争斗。

    “十三殿下,一定要这样吗?”他想必也看到了远处的光火,知道宫中有了变故,所以不想与我纠缠。

    我却一定不能让他阻拦宫里的起事。

    陆匀见到火光匆匆下去,半晌赶上来道:“沈大人,我们并没有收到二殿下的消息,只怕是四殿下先一步赶去宫里了。”

    沈鲤刚用剑挡住了我的一击,退后了一大步,“殿下,你是想要沈鲤的命吗?”

    在武功上,沈鲤顶多与我持平。我向何不往学剑的时候,他看过一点,很快便学会了。

    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不过并不热衷武学,与我这种学过几年的相比,自然弱了些。

    过了几招下来,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看向我的目光很是受伤。

    “陆匀,交给你吧。”他将手中的剑啪的给陆匀,自己折身准备下去。

    我一剑刺的陆匀闪躲不及,忙要追沈鲤,这时却有另一道影子从落在了身后,我的背上突遭一掌,躲闪不及,竟直直从城头坠落。

    我只来的及回过头去,看见巍峨城楼上立了一个身穿华服的人影,他看向我的表情无比厌恶。

    沈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折身回来,趴在城楼上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赵琦玉!赵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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