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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逃奴
    山崖上,领头之人拿到卷轴后,借着火光打开舆图仔细查看。一旁的几人都屏息等他发话。

    “没错,这的确是穆石杰亲笔,世上再无一人能绘制出这样详尽细致的舆图。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几人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追踪了几个月,风餐露宿,大家也都疲惫不堪。

    有人问起要不要下崖追踪坠下去的两人,领头之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反正舆图已经取回,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贪生怕死的奴才,不足为惧,就由她们去吧!”

    几人纷纷应声,各自牵了马,迅速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中。

    崖下,穆抒衍和陈氏都昏了过去。幸运的是山崖并不太高,崖坡上都长满了各种植物,两人向下滚落时,被这许多矮树丛和草地缓冲下许多力道,虽受了惊吓,有些磕碰和擦伤,却没有大碍。

    天渐渐亮了,陈氏先醒过来。她头昏脑涨地坐起身,背上的包袱居然还挂在身上。她转头四顾,发现了不远处躺着的穆抒衍,赶紧连滚带爬地挪过去呼叫。

    穆抒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看到陈氏的脸。她有点虚弱地问道:“乳娘,我们这是在哪里?我死了吗?”

    陈氏一听,赶紧晦气地“呸呸!”两声,道:“小姐说什么胡话呢?我们都还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

    穆抒衍借着陈氏的力气坐起身,朝四周看了看,这才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想起了昨天一整夜发生的事情。想到爹爹和娘亲都已经葬身火海,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陈氏赶忙在一旁安慰道:“小姐,别哭!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快点离开这儿啊!万一那帮贼人下崖来追我们,我们可是再也逃不掉了!”

    穆抒衍一听,强忍着止住眼泪,艰难地和陈氏互相搀扶着走出山崖。

    两人顺着崖下隐约可见的小路走出去,最终找到半山腰有一座破庙,估计是当地村民修建来供土地菩萨的,但大概因为年久失修,看起来已经十分破败。

    眼下并没有别的好去处,两人也的确急需修整,于是,陈氏扶着穆抒衍进了破庙,大致收拾了一下后,两人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了。

    穆抒衍年纪小,经过一整夜的奔逃,加上失去父母的打击,早就不堪重负,躺在地上,没过多久就眼角挂着泪痕昏睡过去。

    陈氏此时心里却有了些别的念头。

    她本也是大宁人,十多年前,怀胎十月后生下一个死胎,婆家认为大不吉利,不等她月子坐完就狠心赶出家门。幸好后来遇上了心善的穆石杰和蒋淳娘夫妇,救了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倒在路边的她。她醒过来后,就自愿卖身进了穆家为奴。当时蒋氏已身怀六甲,还有月余就要生产,看到她刚好奶水未退,身体也强健,大喜过望。穆抒衍出生后,她就做了孩子的乳娘,一直侍奉到如今。

    穆老爷原是个赤脚大夫,一直在大宁走街串巷地行医。她当时遇上穆老爷夫妻时,穆老爷正为了去给在南方做生意的朋友看病。朋友的病好了,留他就在自家常住,穆老爷却不愿多加叨扰。待到蒋夫人生产后,他便带着妻子和女儿一路往南,边走边看诊,她自然也就一路跟随。几经周折后穆家在滇池安了家。

    穆家在滇池算是小康之家,不愁吃,不愁穿,家里还养了十几个仆从。她是个老实人,想着穆家主人宽厚仁慈,小姐也听话乖巧,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待到老了,主家自然会给她安排一个养老的去处。

    平日里,穆老爷经常在外看诊采药,有时候几个月才得回家一趟。蒋夫人是个和善温柔的性子,不管丈夫出门多久,带没带诊金回来,她从不生气。丈夫不在家的日子,她就一心照顾孩子,打理家务,丈夫回来了,她又悉心伺候丈夫,嘘寒问暖。蒋夫人还有一手好绣工,但她从来不绣绣品往外卖。据说她的针法是娘家祖传的,除了女儿,谁也不能传。

    几个月前,蒋夫人突然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们回中原。原来,穆老爷夫妇因为京中的亲眷捎信来了,让他们尽快赶回大宁京城。因为事出突然,行程也比较紧,他们就没有打发那些仆妇,只大略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带上她出境了。

    没成想,这一离开滇池就出了这样大的变故。先是穆老爷遇刺,当时她就吓得要死。蒋夫人告诉她说是老爷年轻时候的仇家找上门来了,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匆忙离开滇池。路上颠沛流离不说,还一直担惊受怕。她胆子小,年龄也渐渐大了,还真是觉得吃不消。

    昨天,蒋夫人找她过去,说让她带着小姐离开,仇家马上要追过来了,就由他们夫妇二人抵挡,到时候解决了仇家,她和小姐就都安全了。

    她虽然也有点不舍得这么好的主家,但也不想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啊!夫人把最后剩下的银两交给她,托她好好照顾小姐。小姐模样好,性情好,以后定能找个不错的夫家,那她也还是有靠。所以,当时她也没犹豫就答应了。

    可更没想到的是,找上门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寻私仇的仇家,而是牵扯上皇上的大事!老爷和夫人好像还是什么细作!这是闹着好玩的吗?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大事啊!

    陈氏躺在坚硬的地面上,翻来覆去,即使人已经疲惫至极,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还不想死啊!穆家老爷和夫人虽然已经死了,可还有小姐,万一皇上查问起来,小姐定然也难逃一死!那她呢?这样的大罪,皇上发落下来,万万没有放过她的道理!

    陈氏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一时间冷汗涔涔,手脚发抖。

    她坐起身,看了看一旁昏睡的穆抒衍,又看了看手边的包袱,心中犹豫不定。穆抒衍毕竟是她亲手照顾养大的孩子,说不会舍不得,那是假的。可一想到有可能的惩罚,她就心里发虚。

    穆抒衍昏睡后,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脸也烧得通红。

    陈氏伸手往她额头上一探,吓了一跳。好烫!

    陈氏急了,从包袱里翻出一件粗布外套,想给她盖上。一拉衣襟,穆抒衍一路被树枝茅草挂破的外袍有些褴褛,露出里面的夹袄来。夹袄那一块中间也被刮破一道小口,里面的夹棉也显露出来。

    陈氏看着有点不对劲,轻轻扒开那裂缝瞧了瞧,呆愣一下,却随即惊骇地往后一退,摔在地上。

    这夹袄里分明是夫人平日里绣花的那种针法,但是看这花色,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绣面!密密麻麻的,像极了昨天临出门时,夫人对着小姐交代那个布帛包裹的长条状的物件时所说的舆图!当时她隐约听见了,却没在意,夫人说的就是舆图!而那些一路追赶她们的壮汉最后拿走的也就是这个物件!

    可现在小姐身上穿的夹袄里面居然包裹着这个东西!

    陈氏细想想,越想越觉得恐惧。直觉告诉她,这件事里面的水太深了!这完全不是她这种老实本分的人能掺和的!

    陈氏目光复杂地看看面色潮红的穆抒衍,又紧紧抓住手边的包袱,咬咬牙,一狠心就站起身,抄起包袱,转身就急急地向门口跑去。

    转念又回过头,噗通跪在地上,对着穆抒衍“咚咚咚!”磕了几个头,口中念念有词几句,然后迅速出门,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穆抒衍烧得迷迷糊糊,在噩梦中沉浮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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