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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重回柳暗草深处
    入深秋,风里都透起了凉意。

    明府上下开始为准备冬装而忙碌起,主子院内的事务自然是摆在第一位,尤其是明太夫人和明大公子这两位正主最是需上心。

    阳氏主抓内务半月前便吩咐了管家呈叔,近日又因商会秋季复盘会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不是着急去郊外的庄子打点,就是赶回府中操持。别说是她,明太夫人也已四五日没回府了,就连明朗都被揪了过去帮衬。

    这么瞧,明府中也只有明承是最清闲的了。

    呈叔不敢管他,只要是不做出出格的事也便放任自由,阳氏是没时间管他,偶尔询问两句也便了事。

    陆安年被杀一事已经过去两天了,主理此事国师司拓最后将此案定论为“因嫖资分歧引发的恶性谋杀案”。

    行凶经过推论也在告示中附录,大概如下:郡尹陆安年与怡阁发生钱财冲突,怡阁老鸨钰妈妈一怒之下找来杀手将陆安年杀害,在士兵前去抓捕她时,又因撒泼拘捕而被当场裁决。

    这一切看似通顺,可有些地方却也经不起深推,可主谋钰妈妈的过激反抗又为这桩案件盖棺定论,更何况,也并没有谁站出来提出异议。

    明承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仍是感觉肚子里撑得慌。中午他可是一个人吃好些涮肉,他倒是想约亘谷一起享用,可人家却对这些生肉不感兴趣,不过是勉强吃了几口涮锅里的小菜。

    “亘谷,今天西街已贴出告示,陆安年的事儿可都判了。”明承一直记挂着幼琴,虽说自己没有亲口答应她什么,可亘谷信誓旦旦做出的承诺他可记得清。

    亘谷今日偷闲练起了书法,工正清秀,一派沉稳,不紧不慢已写满了好几页,这些从宣州送来的上等竹宣纸可是专供皇家使用的,当然,也包括像他们明家这般富贵的有钱人。

    习惯了被忽视,明承见他不言语也只能无趣的朝着别处走去。又踱到墨园门外左右瞧了一番,见无人来,心里更是发起闷。

    “公子是寻朗公子吗?”令青从小道钻出,几缕碎发垂下,肩头还落着两三片发黄的叶子。

    别瞧着天气越来越冷,可明府里种的银杏树依然是叶茂丰盛,尤其是种在他墨园附近这颗几十年的银杏树,更是愈发孤傲,执拗的树干弯曲伸展,澄黄扇叶亮眼夺目。

    见她这一身狼狈,不用问也知道她做什么去了,定是眼谗长满树的银杏果,即下约了别个院子的小姊妹结伴去捡拾。

    明承闲得发慌,倒是不介意跟她们去捡银杏果,可一个大男人如何跟一帮丫头片子胡闹,实在有损形象。

    “寻他作甚,难不成他能从郊外庄子赶回来。”明承随意敷衍一句,想着赶紧把她打发走。

    令青上赶着回道,“大公子不知,朗公子已从庄子回来了,不仅是他,太夫人也回来了。”

    据说,每年一次的商会秋季复盘会至少要开半月之久,可这次不过几日光景怎么就收尾了。

    明承起了疑,心生些许不祥的预感,“快说说,出了何事。”

    “大公子放心,一切顺利并无什么事儿发生。”令青话里轻松,见他那副着急的表情略略笑了笑,又不忍再逗他赶紧解释,“不知是附近哪家庄子发生了命案,新上任的郡尹周大人担心再出意外便命官差将咱明家的人都送回了城,各庄管事的也都一同回来,包了二里地外的一处客栈将就住下。”

    “这新郡尹也是够谨慎啊。”明承打趣道。

    令青接话,“那是得小心,听说庄子里死的是前任郡尹陆安年家的小妾,保不齐是哪个寻仇的找上了他家人。”

    “小妾?如何落魄到住去庄子里?”

    “顶梁柱都倒了,她一女子也只能去乡下过活。不过,她倒也不落破,听刚从外头回来的小厮说,那小妾家里的一把琵琶可是价值黄金千两。”

    琵琶?明承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前两日那位陆府歌姬,她也是去了乡下,而且手里的那把扬头琵琶可是世上难得稀品。

    “出事了,出事了。”明承低声自语起,麻利儿转身往院子里跑去,嘴里高声唤起,“亘谷,出事了,出事了,陆家的歌姬死了。”

    一个镇定自若,手中的狼毫笔依然是拿的稳当,一个慌里慌张,说话的嘴巴都开始嘴瓢起,独留下一个令青,不知自己是哪句话触发了大公子的神经,叫他如此惊慌。

    “早知道就应该把她带回府中,这下可好,人死了。”明承连叹了好几口气,可如何还是觉得心头闷闷的。

    透过窗子,抬眼便能看见亘谷的书台,明承正惆怅那女子死得冤,而他却大手一挥,写下一行字“一切自有定数”。

    “你倒是想的明白,这下如何是好,人证死了,咱们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现在也没人再会相信。”

    亘谷继续冷漠待之,将刚写的字放去一旁重新拿出一张新纸,蘸了蘸墨汁顺手又写下“稍安勿躁”四字。

    他是有一副沉静的好心态,可明承却真的“安”不下来,脸上一片风平浪静心头已燃起一团火。

    不过是见了那幼琴姑娘两次面,对她的死难免会有些伤感,可若是说心急生郁那也谈不上,明承心躁无非是可惜本已真相大白的事,如今因为一个人的死全都付诸东流。

    越想心头越是不爽,一低头瞧见脚下那片仍染着绿意的矮草,心恼的上去就踢两脚。

    亘谷手下的“躁”字刚收起最后一笔,明承也不过是寥寥看了一眼,实在没有兴趣去捧场。

    不知又想到什么令他心跃的事,撑在窗棱上的双手一用力,半个身子从窗外探进,脸上漾起些许兴奋刻意压低嗓音悄声道,“你说该不会是襄平王派人杀的吧。”

    亘谷终于是有了反应,一双深林褐瞳轻轻从明承脸上掠过,转而这才放下狼毫笔。

    纸上墨迹未干,只能是平铺在桌上欣赏,亘谷多看了两眼自己写的字很是满意。一把拉过仰身凑近的明承,也不管他隔着一道窗子就这么硬生生的拽起,一个重心不稳立刻跌入桌案前。

    “你来瞧瞧这两篇字有何区别。”亘谷是故意而为之,所以,对他跌身倾入的滑稽动作也并无惊讶,只是如从前那样冷色一笑而过,便自顾自继续将目光落回案上。

    楠木漆色雕纹笔架险些被他撞倒,几杆悬挂在架上的毛笔悠悠一荡,旋而又被他稳住。幸亏领子被揪着否则他这么一动,怕是要在桌案上摔个嘴啃泥。

    明承觉得亘谷是故意在为难他,就单说刚才问的问题便是打趣戏弄。

    就算没读过书,只是看字体形状也知两者有何不同。不觉心头添堵,撇着嘴轻蔑一哼,“你让北院的厨子来瞧瞧,他都能告诉你哪里不同。”

    明显,这话里尽是酸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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