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孩子摇摇头道“没有呀,我们都在这里玩,没有人进来过。”
那汉子道“方才那位公子明明是朝这条巷子进来的,大概你们没有看到吧”
其他几个孩子异口同声道“真的没有,这巷子后面不通,没有人进来过。”
那汉子心里暗暗称奇,忖道“难道自己看错了不成”
心中想着,也就没有多说,转身往外便走,刚走到巷子口,突觉腰眼里被人摸了一把,正待回过身去
那知道这一瞬间,整个身子忽然有了僵硬的感觉,再也不听使唤,不但头回不过去,连手脚也莫想抬动一下
那汉子不由大吃一惊,心知被人制住了穴道,自己无法解穴,这条陋巷进出的人不多,想喊也喊不成,口音不能成声,心里虽然着急,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木立如故。
有几个过路的人,只当他站在巷子口等人,也没人加以理会。
这样足足站了一盏熟茶工夫,只见宇文不弃脚步踉路从束首走了过来,从他面前经过,口中忽然“咦”了一声,伸手拍拍他肩膀,含笑道“这位老哥好生面熟,你就住在这巷子里吧”
他刚才和他撞了个满怀,敢情忘了
那汉子没有作声。
宇文不弃看他没有回答,讪讪的道“抱歉得很,小生看错人了。”
脚步踉舱的走了。
那汉子等他走远,忽然觉得自己手脚好似已能活动,试着举步跨出,果然已可行走,但再待跟踪,宇文不弃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华灯初上,刘二麻子换了一件蓝布长衫,他一年四季,穿的都是大褂,长衫难得上身;但今晚情形不同,是应双环镖局晏总镖头的邀宴去的。
穿大褂的人,尤其敞惯了胸膛,一旦穿上长衫,人就显得文绉绉的,好似多了一层束缚你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刘二麻子走在路上,就感到连大步都洒不开,从黄河底到东门大街,路本来不远,刘二麻子几乎蹩出一身汗来。
上灯时分,正是大街上最热闹的时候,行人车马,往来如织
双环镖局座落在长街尽头,俗称街梢,这里除了两家大粮行,一家银号,一家当铺,路上已显得有点冷清,这是闹中取静的地段。
双环镖局门前竖立的一杆双环大旗,还矗立招展,迎着晚风猎猎作响。
大门前两盏白瓷灯罩的灯笼,点燃了两点儿臂粗的蜡烛,灯光明亮而柔和,照耀着一方擦得雪亮的长形白铜招牌,“双环镖局”四个大字,老远就可以看到它闪闪发光,
象徵双环镖局在江湖上的名头,有着无比荣耀一般
两扇大门敞开着,门内一张长板凳上,坐着两个一式青色劲装的大汉,跷起二郎腿,正在聊天。
刘二麻子走近大门,朝两人拱拱手道“二位老哥请了。”
那两个趟子手爱理不理的朝刘二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才由左首一个汉子冷冷的、懒懒的问道“朋友找谁”
大镖局的趟子手,就天生成一双狗眼,只凭衣衫看人。
刘二麻子这件蓝布长衫,刚从箱子底掏出来,穿在身上绉得像七老八十岁老婆婆脸上的绉纹,自然不在两个趟子手的眼里了。
刘二麻子久走江湖,自然清楚,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这就含笑道“在下是拜访贵局晏总镖头来的,有劳二位老哥通报一声”
他还没说完,左首漠子已经不耐的道“你叫什么名字,要找咱们总镖头有什么事”
刘二麻子道“在下刘二”
右首汉子横了他一眼,截着道“你就是黄河底卖狗皮膏的刘二麻子。”
这话听得刘二麻子很不自在,但自己确是卖狗皮膏的,人家可没说错,只得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刘某。”
左首汉子道“刘朋友来得不巧,咱总镖头今晚宴客,可没时间会客,你隔天再来吧”
刘二麻子听得为之气结,自己是应晏总镖头邀请来的,他手底下人居然不肯给自己通报,这真是岂有此理
但他还是忍了下去,勉强笑道“二位老哥是晏总镖头面前的人,总知道总镖头宴请的客人是谁吧”
左首汉子冷冷的道“总镖头请的客,咱们自然知道。”
刘二麻子道“老哥那倒说说看”
左首汉子脸色微沉,说道“刘朋友这是做啥若不是看在你刘朋友一向在徐州城里安份守己,就凭你问出这句话来,咱们就可以拿你当奸细办”
右首汉子摆着手道“姓刘的,识相的还是快些走吧,别把麻烦找到自己头上去。”
这下,刘二麻子按捺不往了,怒哼一声道“你们当真眼睛长在额头上,狗眼看人低,刘二爷到你们双环镖局来做什么不是你们晏总镖头下的帖子,刘二爷还不来呢”
右首漠子大声道“姓刘的,你敢到咱们局子门口駡人”
虎的站起身子,逼近门口。
左首汉子冷笑道“凭你刘二麻子,在黄河底卖狗皮膏的料,咱们总镖头会下帖子请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在徐州城算得什么东西”
同样站起了身,大有出手之意。
“好哇”
刘二麻子几乎气破了胸膛,怒喝道“刘二爷好歹是你们总镖头的客人,你们两个不给我进去通报,还敢狗仗人势,在你们局子大门口出口伤人,刘某要不看在你们总镖头份上,就要你们躺着爬不起来。”
“你给我躺下”
左首汉子一下街出大门,当胸一拳,击了过来。
“你们还敢撒野”
刘二麻子身子微微一侧,让开来势,旋身之际,左手一掌,拍在他肩后。
那左首汉子一股劲的街出去七八步远,脚下一绊,“叭达”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右首汉子见状大怒,大喝一声“你敢打人”
虎的奋身扑起,双拳贯风,朝刘二麻子扑击过来。
刘二麻子听得更是怒不可遏,明明是他们先出手,却大声喊着“你敢打人”,好像是自己上门寻事来的一般,口中嘿了一声,突然身形一矮,双手朝上托起,往后一送
他使的这一招叫做“武松掼虎”,那右汉子扑起的人,经他双掌一托一送,一个人从他头顶“呼”的一声往后飞出
这一下他是从刘二麻子的头顶凌空飞出去的,当然比左首汉子摔得更重,“砰”然一声,摔落在街心,口中闷哼一声,摔得闭过气去。
“朋友好功夫”
就在刘二麻子把右首汉子摔出之时,就听到里面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接着只见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紫缎嵌肩,蓝底团花长袍的中年人,生得浓眉捆目,面情冷漠,一手盘着两颗铁胆从大门口现身。
刘二麻子不识此人,只得抱抱拳道“在下刘二,这位老哥是”
“刘二”
戴瓜皮帽的中年人目光冷冷的朝刘二麻子脸上瞥了一眼,若有所悟的冷声说道“阁下莫非就是黄河底卖狗皮膏的刘二麻子”
“卖狗皮膏的刘二麻子”,这句话,若是在黄河底的人说出来,那并不刺耳;但在双环镖局的人口中说来,就有着说不出的被人瞧不起的感受。
“不错。”
刘二麻子憨直的点点头道“我是卖狗皮膏的。”
“你不去卖你的狗皮膏”
戴瓜帽的中年人一手摸着下巴,抬头向天,冷森的道“居然找碴找到双环镖局头上来了”
刘二麻子听他口气,不禁有气,冷笑一声道“刘某看阁下一副模样,似乎是贵局中很有点身份的人,怎么说起话来,如此街人,刘某前来贵局,一定是找碴来的么”
戴瓜帽中年人冷冷的道“你出手就伤了咱们局里两个人,还不是找碴来的么”
刘二麻子道“阁下不会问问他们是怎么一回事吗”
戴瓜帽中年人道“问你不也是一样么”
刘二麻子道“刘某是你们晏总镖头下大红帖请来的,这样够了吧”
戴瓜帽中年人豁然大笑道“咱们总镖头会请黄河底卖狗皮膏的朋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先前那两个趟子手跌得鼻青眼肿,这时才蹒跚的逼近过来。
左首一个道“李管事,这厮耍无赖耍上咱们这里来,小的就不相信他胡绉,他居然出手伤人。”
右首一个道“李管事,他摔了咱们的人,这档子事,咱们局里可不能平白的丢人,要不把他”
原来这戴瓜帽的是局子里的管事
一个小小的管事,居然架子十足,气势凌人
刘二麻子气恼已极,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大红名帖,朝戴瓜皮帽的李管事递了过去,盛气的道“这位大概是李管事了,在下本来是黄河底卖狗皮膏的,怎么也高攀不上贵局晏总镖头,但这张名帖,是贵局晏总镖头的,总没错吧今天中午,晏总镖头派人到鸿运楼找到在下,送来这份请柬,在下不得不来,现在就请李管事代在下覆上总镖头,就说在下来过了,告辞。”
说完,抱抱拳,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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