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树叶顺着风的旋律飞舞，如此美妙的景色印在床上却是张牙舞爪，令人毛骨悚然。岩皓房间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人的五官。楚佳一边为岩皓拭汗一边紧张地望着他，看到岩皓面色狰狞，心中很是害怕。



    此时的岩皓烟瘾已犯，处在戒烟期的他只得忍受全身如蚂蚁啃食的痛苦。他浑身发热疼痛，身体不停地挣扎，拼命的想挣脱掉麻绳，口中不住地喊叫，实在忍不住便开始求楚佳：“楚佳，我受不了了，你快放开我，我不戒了！”



    “岩皓，再忍忍。”楚佳虽不忍心看到岩皓如此，但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岩皓在清醒时曾嘱咐过她，对于此刻的情形岩皓早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不管心痛难过，咬紧牙关拒绝此时岩皓的一切恳求。



    “啊！快给我拿烟！”



    楚佳眼含热泪，不敢直视岩皓的眼睛，害怕被岩皓痛恨的目光灼伤，“为了我为了萱萱你一定要坚持，想想我父亲今日的话，多么坦诚，你忍心让大家痛心吗？”



    岩皓被痛苦占据了大脑，根本没有心思去听楚佳的话，更不可能想起慕庆的肺腑之言，“不给我拿烟你就给我滚！”岩皓想抬脚去踹楚佳，无奈身体被困的牢牢的，用力过大的他差一点滚到地上。



    楚佳一把扶住他，却没想到岩皓仇恨的望着自己，“我要杀了你！”他的这句话刺伤了楚佳的心，可楚佳也明白岩皓是无心的，因此，不管岩皓再如何用语言伤害自己，她都笃定地在原地，坚定地陪伴着岩皓。



    上海的医院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刺鼻的酒精味。欧阳旖旎恢复了知觉后，被这重重地味道呛的不停地咳嗽，在一旁守候了欧阳传荣与欧阳瑾钧听到声音，迅速围在了病床旁，紧张地等待旖旎睁开眼睛。



    旖旎不负众望，在昏睡了这么长时间后终于苏醒。她在清醒之时，感觉整个脸如同针扎火烧一般，疼的她轻轻呻吟了一句，可不管自己如何努力睁开双眼，只有疼痛感加重而不能看到任何东西，“疼，疼。”



    欧阳传荣一把握住旖旎的手，心疼道：“女儿，你终于醒了，我是父亲啊，你能感觉到我们吗？”



    “父亲？”旖旎整个脸被纱布缠绕，有一些喘不过气，等平静了一会后继续道：“父亲，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欧阳传荣与瑾钧四目对望，用眼神交流着。旖旎听不到欧阳传荣的声音有些着急，她因为看不见而恐慌，更害怕自己只是幻觉，“父亲，您在吗？千万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大姐，你因为脸部受到轻微创伤，医生用纱布缠住了你的头，因此你现在才看不见我们，过一段时间等到伤口愈合拆了纱布就好了。”瑾钧无奈，担心父亲无法哄住旖旎，只得自己张口骗她。



    “是吗？”旖旎心中虽有些不相信，但也不能不相信自己的家人，“为什么我的眼睛这么痛？我会不会看不见了？”



    “女儿，你别担心，你会看见，我们会用最好的药物治好你，不会让你遗憾终生。”



    欧阳传荣的话对旖旎还是起很大的作用，她像所有孩子一样信任自己的父亲，从蹒跚学步时父亲的保护，到受挫时父亲的百般抚慰，父爱是伟大的，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父亲，“我相信你们的话，我会积极配合，争取早日康复。对了。二妹呢？”



    “二姐在北平照看家里，我们怕她担心没敢告诉她。”



    旖旎微微点头，忍住疼痛道：“嗯，她胆子小，还是不告诉她好。”



    “女儿，你千万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听到旖旎回应后继续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受的伤吗？”



    旖旎顿时安静了下来，欧阳传荣与瑾钧见她久久不语，不知她是再次睡熟还是思考，只能闭口不语，免得会打扰到她。



    旖旎思绪快速飞转，越想越头疼，她疑惑了迷茫了，自己完全不记得怎么受的伤怎么来的医院，唯一的印象就是舒展，但具体和舒展发生了什么在她脑海中完全是空白，“展哥呢？”



    两人一听到舒展的名字便眉头紧锁，对舒展恨之入骨。瑾钧愤怒的对着病床就是狠狠一拳，躺在床上的旖旎自然感觉到了床的抖动，担心道：“他是不是不好？是不是受伤了？”可是她等了很久，仍不见两人的回复，便激动地想坐起身来，“你们存心让我不好过是不是？他到底怎么了？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旖旎掀开被子，完全顾不得自己的伤。



    瑾钧用力按住她的双肩，禁止她做傻事，“他没事，你快躺好！”



    “他已经跟着他父亲回北平了，过几日就回来看你。”欧阳传荣没办法只得再次欺骗旖旎，为了转移旖旎的注意力，他便再次询问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北平了？是啊，那些人或许把他带回去了，那些人？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旖旎脑子开始混乱了，她不停地捋着自己的思绪，希望能完全回忆起来。四周又安静了下来，连空气静地都让人窒息，突然，楼道里传来重重地撞击声，接着就是医生责骂护士不专心工作。



    这撞击声使得旖旎一惊，她以为是枪声，害怕的不停地叫喊，“枪！杀人了！血！到处都是血！不要！不要碰我！舒展救我！”



    欧阳传荣与瑾钧看到旖旎如惊弓之鸟，受不了外界的一丝惊吓，赶忙安慰她。旖旎在两人的关怀下再次冷静了下来，从刚刚的回忆之中苏醒。



    瑾钧看到旖旎已不再闹，轻轻走到欧阳传荣身边咬耳朵，“父亲，你看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看到欧阳传荣点头赞同继续道：“我们要不要再继续问下去？”



    欧阳传荣摇摇头，不忍心看到旖旎再次受伤，“等等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父亲，瑾钧，你们在说些什么？”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开始变得异常敏感，不管欧阳传荣与瑾钧如何小心还是被旖旎听了去。



    “没说什么，就是和父亲商量要不要把你接回北平治疗。”



    “你刚刚不是说展哥过几日就来吗？等他来到再说吧，如果他能留在上海陪伴我我便继续留在这里，若他北平事务繁忙我便随他回去。”



    欧阳传荣看到自己女儿再感情的漩涡中陷的如此之深内心很担忧，暗自叹了口气，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通，舒展到底哪方面会如此吸引自己的女儿？好男人如此之多，女儿为何只在舒展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瑾钧曾经虽桀骜不驯、花天酒地、但他只是逢场作戏，而旖旎却用情之深，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欧阳传荣看了一眼一旁的瑾钧，突然想到他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一家人朝夕相处，不管血统是否一样，后天潜移默化也会使得性格相差无几。



    瑾钧感到欧阳传荣正在注视着自己，便转头诧异地望着沉思的他，“父亲，您怎么了？”



    “哦，没怎么没怎么。”



    “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到隔壁病房休息一会。”瑾钧看到欧阳传荣慌忙摆手，便知他不放心旖旎，之后对于休息之事闭口不提。



    过了许久，整个病房一片安静，瑾钧轻轻喊了一下旖旎，见她没有反应，便猜想她以睡熟。两人轻轻舒了一口气，走到一边了沙发上休息了。



    “瑾钧，你这几天赶紧把舒展找到，不然旖旎等不了他会再次胡闹。”



    “好的，那这里就先辛苦父亲了。”瑾钧看到欧阳传荣示意没事继续道：“我明日就在整个上海到处撒网，一定抓住展哥。”



    欧阳传荣一直点头，疲劳的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两人就这样静坐着等待天明。



    整个慕公馆都回荡着岩皓的叫喊声，上房纷纷前来看岩皓，楚佳不敢懈怠，整夜都在床前伺候。到了后半夜，家里人都已睡去，只有自己的房间依旧嘈杂，岩皓时好时坏，令她无法放心的去照看孩子，孩子只得由奶娘抱到了慕老太太房中。



    “楚佳，我求求你了，就让我吸一口吧。”



    楚佳看到岩皓痛苦地样子便心如刀绞，只得继续低头不语，只是继续为他拭去汗水。



    “楚佳，你要是爱我就不要折磨我，我不要戒了，求求你松开我吧，再不吸一口我就要死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岩皓还是楚佳深爱之人，楚佳用余光看到岩皓泪如雨下，心中很是矛盾，“你明明知道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你还这么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真的快不行了，楚佳，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只求你不让我戒烟。”



    楚佳紧紧握住岩皓的手，真诚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生相随、不离不弃，我一切都听你的。”



    “烟在那个抽屉里。”楚佳顺着岩皓的目光找到了烟土，又拿了洋火来到了岩皓身边，迅速解开了绳子。在解开绳子的那一刹那，楚佳看到岩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快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由眼角流了下来，她没想到这个麻绳会伤害到岩皓，顿时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