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穆樊早在浇水起身后，用余光瞥到了熟稔到了骨子里的人，她不但不开口叫住他，甚至连他特意留给她的房间也不屑一顾。陶穆樊无从回想，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从哪一件小事开始刻意疏离对方。直到如今，彼此料不到哪一个场合会巧合地碰面，然后一板一眼地交谈。他极讨厌那样的情形，倒是季节，演绎得滴水不漏。她可以技巧娴熟得骗过所有人，她是真的与陶穆樊初次相识，然后点头握手，再不逾越一分一毫。次数多了，陶穆樊竟渐渐开怀，看着她的逢场作戏，一笑而过。

    陶穆樊是真心好笑，小时候是一辈子，而一辈子仅仅包括小时候的一段时光。也并非如此，他和季节，是整整二十九年的交情。陶穆樊和季节同岁，季节比他大七天。而今天，恰好歪打正着，竟是陶穆樊人生里仅此一次的二十九岁生日。

    服务员见陶穆樊入座，眼明手快添了一副餐具，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笑。陶穆樊见季节点的菜不多，他另外添了两菜一汤，不忘吩咐服务员：“餐后准备一份美容羹。”季节表达了感谢，陶穆樊不以为然，深沉的眸子让对面的季节生生吞下后面的话语。她本想夸赞，酒店很好，没有愧对端城第一的宝座。

    “最近忙什么？”陶穆樊认输，他长这么大，敢让他亲口承认一败涂地的对手，唯有季节一人。

    “瞎忙而已。”

    季节参加工作以后，几乎对着陶穆樊绝口不提公事，他也不例外。两个人养成了很好的默契，除去季节的第一份工资，豪迈地拨出一半请陶穆樊吃了大餐。说起来，陶穆樊更不赖，赚的第一桶金不忘与季节分享，就他们两人临时起意去了澳洲。

    去澳洲的提议，两个人不谋而合，脱口而出。那时澳网正进行到八分之一决赛，两个人兴致高昂，连夜搭了去悉尼的航班。家人理解年轻人对于爱好的追逐，一点没有反对声，反而鼓励让他们努力赚钱去实现梦想。原定六天的行程，第一天过去，只能在网球场外的大屏幕上观看比赛。票子实在紧缺难买，不过那种疯狂也如肌肤之亲般渗入血液，季节永远难以忘怀。陶穆樊和她相同。

    可是，没到预期旅程末，就出事了。那一夜的决赛，持续了四个多小时，墨尔本已将近凌晨一点。可是当地居民和气息，活跃得入不了眠，似乎注定了是个不眠夜。

    季节永生难忘，那一夜太疯狂了，她和陶穆樊太疯狂了……

    回国后，两个人坦诚布公谈过一次，确立了朋友的位置，心才踏实。一恍，多年过去了，他们只字不提那一次的旅程。关于网球，关于决赛，关于他们自己。再过半年，澳网又将如火如荼，如期将至。还是那个城市，只是决赛的运动员会换，她和陶穆樊，死也不会结伴去那里了。

    爱好和梦想，有时候阴差阳错就将一个人推向万丈深渊，真是神奇的劫。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