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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人傻家穷读书难(1
    9、猪就是猪

    母猪要下猪崽之前,坐卧不安的,不停地用嘴拱猪栅栏门,似乎非常想出来,我肯定不会让它出来的,出来了它趁人不注意溜走了,跑到别人庄稼地里,是要被罚款的。它那慌慌张张的样子,由于它不会说话,我始终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了让它安静下来,我拿了一根棍子在它面前晃,就像军事演习一样,威胁它一下。

    哪知道它不吃这一套,大张着嘴似乎要和我对抗一下。我又向它伸棍子的时候,它一纵身,从矮小的猪圈里跳了出来,吓得我赶紧后退了几步。它那敏捷的程度,一点也不像临产前的样子。我没办法,只得马后炮似地把猪圈门打开。

    父亲估计着母猪快要生了,到临村给它打料去了,实际上是等于给它准备好吃的去了,以便让它在下崽之后,营养能够跟得上,身体不会垮掉。那天恰好是是个星期天,我正好在家,不然的话我上学走了,也许这一切都由母亲照顾了。

    我家喂过猪,但从来没有喂过母猪,至少在我记事的时候没有喂过母猪。如何和它打交道,如何和它相处,它下崽之前要做哪些准备,下了崽之后如何照顾它,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空白。不光对我,说不定对我父亲也是一个空白。

    鸡笼旁边有三个鸡窝,鸡窝里通常塞有很多草,有的时候是稻草,有的时候是麦草,目的让母鸡们卧下来的时候软软的感觉到舒服,也不至于蛋落下来的时候摔破,总之,这三个鸡窝是专门为母鸡们准备的。它们下蛋的时候总是各就各位,从来不乱抢位置。这有点像学生上课一样,谁通常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比较固定的。比如说芦花蹲第一个鸡窝下蛋,它通常用的都是第一个鸡窝。

    母猪东瞅瞅,西望望,然后看到鸡窝后,一个箭步冲过来,我以为它是要吃鸡窝里的鸡蛋,因为鸡窝里经常会固定地放一个鸡蛋的,好像是个诱饵一样,母鸡们看到这个鸡蛋后,才会放心大胆地上来蹲着下蛋。我长大后才知道,其实鸡窝里可以放一个白色乒乓球,或者是一个对接在一起的空蛋壳,效果是一样的,母鸡们是识别不出来的。我母亲没有见过世面,这些投机取巧的事她也做不来,所以只有实打实的做了。

    哪知道母猪上去之后,吃的不是鸡蛋,而是一嘴把鸡窝给衔走了。它还等我意识过来,它就匆匆忙忙进猪圈。它在猪圈里撕啊、扯啊,然后把这些东西铺在了地上,好像就在铺被子,之后它又出来了。我知道它可能在想着第二个鸡窝,果不出所料,我无论怎么威胁、恐吓,它还是把第二个鸡窝给衔走了。

    这并不是说我很笨,我拦不住它,而是我觉得反正鸡窝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毁调了再从弄一个,所以我也没真心想拦它。我这个人可能就是太善良。我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你要执意做什么事的话,尽管我起初反对,后来也可能是听之任之了。

    母猪可能抓住了我的这个心理,越发地变本加厉,它第三次出来了。我知道它是冲着第三个鸡窝来了,无论我如何挥舞棍子,它似乎已经铁了心,好像不拿下第三个鸡窝决不回猪圈一样。它和我僵持了一会,好像示威的群众和军警的僵持一样。我总不能和一头母猪太较真吧,它发现我一有松懈怠,赶紧上前衔着第三个鸡窝就跑。

    我以为它已经满足了,不会再出来惹是生非了,因为三个鸡窝都被它占为己有,母鸡们要是有一点脑子的话,肯定会来找它算账的。平白无故地占领自己的东西,等于是对自己的侮辱。可母鸡们似乎不太在意这些东西,它们很多站在院子里都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它们只是咯咯地叫着。是吃惊,还是不屑,我反正是说不清楚。

    还没等我松一口气,它又出来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它衔起我父亲放在破椅子上的一件褂子扭头就跑,跑到猪圈就撕啊,扯啊,然后就把它铺在了草上面。这件褂子本来就很破,我父亲只是在锄地的时候才穿它,出门的时候通常要换一件稍好一点的。也就是说,这件褂子是我父亲的工作服。现在,我父亲的工作服没了,我不知道他回来是教训我,好事教训那头母猪。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父亲回来了。他担着刚打好的料,扁担一弯一弯地回来了,他刚把东西放下来,母猪又跑了出来,这次它大概是出来弄我书包的。我发现后,赶紧去和它抢书包,结果它晚了一步。它不死心,顺手牵羊似地衔了一只我的破鞋进去了。

    父亲看到后,跟着它到猪圈了瞅了一下,然后突然大惊小怪地说道:“你怎么让它把我的褂子铺在了下面,那以后我还能穿吗?”我没吭声,因为能不能穿,看就看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也许父亲的兴趣并不在于和我说话,他的兴趣是在母猪身上。

    他自言自语地说:“老母猪在拉窝呢!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要下崽的。”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老母猪把自己的窝铺好以后,那天晚上就陆陆续续下了十个崽,我父亲硬是眼睁睁地从前看到后,也许他以为自己对母猪的下崽越是关注,越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其实他一点忙也帮上。最后母猪还是把三个小猪崽给压死了。

    10、学费终于解决了

    母猪来到我家以后,我又比以前忙了许多。我要给它割草,草背回家以后,我还要给它切碎,然后上面撒上饲料,这样它觉得口感好一些,所以它也吃得多一些。我不希望它的胃口太大,那样增加我的劳动量,而我父亲却希望它吃的越多越好,吃多了身体富态,那样的话小猪崽不愁没奶吃。

    小猪崽很可爱的,个个皮肤白里透红,它们整天围着母猪转悠。母猪有时候也发脾气的,要是哪个小猪崽过于调皮,惹得它烦了,它会出其不意地张起它的大猪嘴,吓唬它们一下。我觉得这一点做的比较好,它不动手打人,只是吓唬,不像我的父亲,他经常对我来真的。

    有时我父亲也来到猪圈边,观看小猪崽的成长。他要来看的话,我就走开。我觉得他过来看的感觉肯定和我不一样的。也许他看到的这些茁壮成长的小猪崽,仿佛看到的就是钱。而我看着小猪崽只是觉着好玩,觉得小猪崽童气未免,无忧无虑的样子,吃饱了什么事情都不用考虑,不像我,还要考虑学习的事,还要考虑交学费的事情,还要考虑给猪割草的事情。

    有了这些小猪崽以后,我觉得生活中好像有了许多朋友一样,因为我在平时的生活中没有什么朋友。不是我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我,所以没有什么朋友。没朋友惯了,也体会不到有朋友的好处。自从我跟这些小猪崽处上朋友以后,我经常给它们挠痒痒。它们很痴迷这个,有时候我觉得有的是故意走到我跟前,让我给挠痒痒。

    挠痒痒肯定很舒服的,就像人到发廊里让小姐给按摩一样。人就有这样的感觉,何况小猪呢!所以小猪崽们对此乐此不疲,有的主动走到我的跟前,用它的嫩嫩的小猪嘴拱我脚,我知道它的瘾上来了,又想让我给按摩了。我于是蹲下身子,用手在它的背上摩挲着,那种感觉,肯定有种飘飘欲仙的味道,不过它表达不出来而已,很快它就躺下了,我用手在它肚皮上摩挲过来,又摩挲过去,然后又用手在它的腿根深处摩挲了一会。

    小猪的眼睛眯细着望着我。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受,那肯定是一种爽到极致的感受,那也是一种心醉神迷的感受。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让我摆弄它,后来有其他的小猪看到这种情况后,也跑过来,也想接受我的服务,我是来者不拒,我觉得服务的对象越多,我心中的成就感越大。我把三个小猪都服侍得服服帖帖地躺倒在我的面前,我准备向更大的目标迈进的时候,父亲突然对我训斥起来。我心中的美好感受一下子被他赶跑得无影无踪。

    “吃完饭就知道蹲在那里玩,有空的时候就不知道想着干点活啊?”干什么活呢?我在他手下被指使惯了,我喜欢他给我安排活干,不喜欢自己找活干。因为不这样的话,找的活要不是他打算让我干的,干也等于是白干,还是当不住遭骂,与其那样,还不如等着他给我安排活计。

    “上学走之前,把猪牵到外面透透风?”其实是让老母猪到外面放放风,就像住监狱的犯人一样,关得太久了,会憋得难受的,到外面透透风,享受一下新鲜空气,是很有必要的。我把母猪一牵出来,后面跟着一群小猪崽,就像幼儿园的老师带着一帮小朋友一般,叽叽喳喳地吵闹个不停,老母猪一到外面敞亮的地方,就四肢朝天地躺了下来,小猪崽们一轰而上,纷纷抢了一个乳头拼命地吮吸了起来。

    我上学走的时候,又向母亲提起学费的事情。因为四年级快结束了,再不交的话,老师不让参加考试,作为一个学生,辛辛苦苦上了大半年学,最后不了了之,连个分数都没有,也太窝囊了,最重要的,没有四年级的成绩就证明你不是四年级的学生,那样的话升入五年级也就没有了可能。要么不上了。要么再留级。我上学本来就晚,这样的年龄,这样的个头,还能再留级吗?要么狠狠心,咬咬牙,把学费交了。我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各种利害关系都跟母亲说了。

    母亲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关系到我的个人前途问题。她一个人不好拍板,其实她只是一个管钱的,只相当于一个钱包,钱怎么花,她作不了主。于是去找我的父亲商量,我父亲正在院子里的破椅子上坐着抽烟。

    我母亲在那和他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好像有什么机密怕我听到,有时我又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后来好像合议好了,母亲径直走到她的里间。那一间要是大姐二姐上学没回来的话,父亲也在那里睡,要是大姐二姐上学回来的话,父亲就和我睡在一起。

    母亲把三十块钱给了我之后,我又退给她十块,因为我自己还有十多块钱,是我自己挣的。母亲起初愣了一下,仿佛我没全要这些钱好像对她有意见似的,不过她很快就意识过来,她的嘴张了张,没吭声,我知道她想夸我两句,她好像有点不习惯,又止住了。虽然如此,我们心里似乎都有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