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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狗拿耗子
    久别重逢的雷公归来,那一定是来找阿香玩变态的。虽然阿香行为艺术水平不高,但是配合得很到位,合拍押韵,保证了雷公的行为艺术发挥到最高级别的水平。这一点雷公还是很满意的,阿香不仅表现出高度的敬业精神,还虚心好学,积极要求进步,从思想意识到技巧水平都得到很大的提高。思想从最初的排斥,不好意思,不太适应,逐渐到接受,适应,喜欢,愉悦,达到先进水平,敢于走在别人的前面,敢于尝试创新,大胆毬索。技巧从陌生,不懂,茫然,机械到逐渐娴熟,高难度动作,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飞能飞得突出,进能进得迅猛。

    复杂的玩多了又想来点简单的,变态的玩多了又想来点常态的,人是需要用平稳的时间来修整的,所谓修身养性,必须是在高度简单的环境中,太过复杂太过频繁的变态很烧脑,容易起火。阿香有时对雷公说:咱们能不能就这样在床上抱着,慢慢享受?她很想过过那种平常的X生活。可是雷公直管清鼻子,并不答话。太平常的X生活他就不用找阿香了,身边的老婆就可以解决,随时随地,就像上厕所解决排泄一样。当然阿香也无所谓,不管多复杂多变态,有总比没有好,闲着也是闲着,那一百多斤肉荒废,很可惜的事,就是猪肉也要十几块钱一斤,一百多斤猪肉丢了多心疼。雷公又不是常来,难得来一次,还不来一点轰轰烈烈的?

    那天完事后,雷公像只公鸡,从母鸡身上跳下来,转了一个圈,就躺在阿香身边抽烟。抽着抽着忽然问:问你个事?

    问个事还得征求意见吗?连用阿香的身体也不征求的。问就问呗。

    雷公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张照片,递给阿香:这个人你认识吗?

    阿香接过照片一看,哎哟尼玛!这不是老花吗?他怎么啦?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心想不是怀疑我跟他有不正当关系吧?

    雷公又把照片拿回去,装进口袋,笑了笑:我知道你认识,就是老在你身边转的那个男人。

    只是一般朋友而已,难道还要在你们派出所当着个大案子来查?

    阿香好像很紧张啊。当警察的,对人的犯罪心理最敏感,心里发紧说话就生涩,一生涩就失掉了平时的味道。只是一般?还是非同一般?

    一般就一般,什么叫非同一般?那你说我跟你属于一般还是非同一般?你要是跟我一般,他跟我就是非同一般,你要是跟我非同一般,他跟我就是一般。你说呢?阿香干脆转守为攻,撤掉盾举起矛,在雷公眼前虚晃一矛,打了雷公一个搓手不及,这答案搓手都来不及回答。

    雷公吭了一下鼻子,鼻子不仅是个用来擤鼻涕的器官,也是个会说话的工具,虽然嘴巴的主要职务是说话吃喝,但是也有说不出口的时候,雷公就让鼻子来完成:个老娘们,还跟我装,我只是跟你提醒一下,他是个危险人物,离他远点。

    雷公话不多,但是有料,就一句话,弄得阿香各种心情,而恐惧和好奇占了主要。有料就抖抖呗,何必装逼!既然话冒了个头,那一定要从肚子里连根拔起,让阿香看个全部,不说完不罢休,不说完走不了,宁可错过嘿咻,也不放掉真相。今天不说出真相,明天休想嘿咻。

    主要是经济上的。

    尼玛是经济上的事啊,还以为杀人放火强X呢。阿香各种心情忽然变得单纯起来,好像一大团乌云被吹走,剩一绺白丝飘着。难道是诈骗?

    老花的事算不算诈骗?如果真是诈骗,直接就抓了,之所以没抓,还是因为跟诈骗的特征不完全吻合。那算什么?雷公也说不清。但是他知道老花过去在某市的勾当。那个市有一片老城区,非常破旧,市领导规划进行改造,中间建一条步行街,打通前后两条大道。老花那时在全国到处搞建筑包头,也想当一回开发商,建筑包头赚点辛苦钱,开发商才是大江大河,吐的大吞的也大,吞吐自如。老花风闻此事,立马注册了一个公司,然后大摇大摆找市长谈合作。天南海北一吹,挺管用,人家就信了。内地小城市,对福建沿海的老板有一种天然的膜拜,以为只要冒出来一个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金主,市里一干人立马客气得不得了,把老花奉为上宾,并且把这件事当作是招商引资成功的一个大项目,电视报纸吹得一塌糊涂,连老花都有点不适应,怕气球吹得太大飞得太高破了自己掉下来。可是坐上了气球要下来谈何容易?老花只能硬着头皮干。再说市领导全力支持,协调各方面工作,从拆迁到安置,水电道路垃圾处理还有税收,都给予最大的方便。市长亲自出面,到银行为老花搞贷款。老花不需要掏出多少真金白银,轻而易举赚钱的事情为何不干?

    项目是完成了,可是卖得并不好,地段不太有利,建筑也很土鳖,真实再现老花的品味,配套设施也不完善,毕竟老花第一次搞开发,没什么经验。房子卖不出去,工程款还不了,人家就来封房。现在再找市领导,人家就不搭理他了,他们只负责把你招进来,又没保证让你赚钱后走出去。那些付了钱买房子的业主拿不到房产找老花扯皮,银行也来逼债,到处都火烧眉毛,急得老花上蹿下跳。最后想到的办法还是靠国家,国家永远是坚强后盾,有困难找国家,所以平时千万要爱国。银行就是国家财富的代表,银行的钱是国家的钱,找国家帮忙就是找银行行长帮忙。在老花的一系列猛烈攻势下,银行行长终于答应伸出援手。老花找评估公司给自己的项目估了一个价,然后把房产全部抵押给银行,所有债务都归银行所有。老花拿了已卖掉部分的房产款走人,惊险脱身,没亏钱,还赚了点。

    老花这算不算犯罪?按说不算,真要是犯罪,不管玩得多么惊险,他也脱不了身。事情解决了,人也走了,雷公为何还说上面想抓他?想是那么想,虽然不能真抓,想想不行吗?这么想一想,也许真逮着个机会,真动手抓了他。雷公拿了照片,也不是要真抓,否则早就动手了。但是作个准备,知道他躲在这里,哪天要动手,直奔目标,不用再劳神费力去侦探。

    雷公所思所想那都是上面的意思,上面的意思也是来自于老花原来那个市领导的意思。但是老花是他们招商招进来的,你自己招了个女婿,结果却怪女婿没给他们面子,这说不过去。然而那么好的一个项目,最后搞了烂尾楼,美好的愿景和规划变成一堆烂摊子,银行垫了一大笔钱,老花却发了财溜之大吉,上面追究下来,所有责任归市领导扛,他们那个气,不抓老花不足以平领导的愤。可是又投鼠忌器,真抓了老花,拿不出恰当证据,还把市里一大批领导牵扯进来,银行行长日子也不好过,多没意思啊。何苦损人又害己呢?但是让老花这么白白占了便宜后溜了又心有不甘。所以市领导决心要找个机会,只要逮着机会就抓老花。这个机会不能跟那个项目有关联,不能扯出以前的事情,最好在别市抓。如此一番周折,虽然老花现在已经生活在另一个城市里,但这个城市的警局也还是得到指示,对老花张网以待。老花浑然不知,以为没人认识自己,还过得逍遥自在,简直有点招摇。

    说得阿香忽然替老花担心起来,老花真要被抓,她还是很舍不得的。那不是感情,感情远远谈不上,只是一点点友情罢了,毕竟老花待自己不薄,帮过很多忙。这事就不能算了吗?

    领导能算吗?咱们听领导的。

    他在那个市的事,关你们领导啥事,真是狗拿耗子。

    不能这么说,吃的都是共产党的饭。

    公家的事情阿香不懂,她关心的是自己有没有饭吃,反正她的饭要靠自己做。

    阿香说你又不是领导,别把领导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好像自己就是个领导似的。我最讨厌这种人。

    雷公笑起来,吐了一口痰:尼玛个老娘们,老子好歹也是个官,不能算领导吗?

    算个屁,我在电视上看那些领导开会,从来没见你露根毛。

    呃你个老娘们,还瞧不起我雷公了。你是领导好吧,床上你领道,领着我进你的道。

    这个我不是全听你的吗?你说走哪个道我就走哪个道,保证你满意。

    所以你就别死心眼跟那些个领导一条心,该放一马就放一马。

    雷公有点不高兴了:你怎么老护着那个老花?感觉比对我还好,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

    吃醋了吧?

    吃个屌,老子是心里不爽,我一心一意钻你的道,结果你心里装的是别人,老为他说话。

    那就不说了好吧。

    阿香不打算真为老花得罪雷公,孰轻孰重,她心里掂量得出。如果雷公动真格的抓老花,她也阻拦不了,只是希望老花平时多拜拜菩萨,多烧烧香,把霉气驱走。

    雷公忽然觉得今天有点失言,从床上下来穿上警服,警服不光穿在身上,也穿在脸上,神情立马变得跟警服一样,威严得能吓死小孩。阿香我跟你说,今天提到的老花的事,你千万不可对别人讲,更不能对老花讲,这是纪律,泄露出去,咱们都倒霉。今天跟你多BB了几句,违反点纪律,算我没说,以后也就不提了,谁也不准提,也不能给任何人提。你记住没有?祸从口出,管好自己的嘴巴。雷教导把指头压在嘴唇上,好像阿香的嘴是个漏勺。

    她帮不了老花,也不愿意因为老花连累自己。嘴巴是自己的,有什么管不好的。

    多半时间,阿香都是独守空房,度过一个个孤寂之夜,枕边无人,唯有哈欠相伴。手机屏幕滑来滑去,亮了又熄,关了又开,时间就是这么无聊,无聊好像在排队,在灯火暗淡的火车站前,长龙巨尾,一望无尽。丢弃在地上的水果皮发出诱人的香味,堆摞在沙发上的脏衣服发出刺鼻的汗臭,摊撒在餐桌上的剩菜发出异样的酸辣气,该有许多天没做卫生了吧?明天有空一定把房间打扫一下,快成猪窝了。但愿明天有时间,但愿时间不要变成一条河流,把所有记忆都冲走,但愿记忆能及时提醒自己,注意一下环境卫生吧。家里没人,无人提醒她,只能靠记忆了,记忆是她唯一的亲人,我的个亲,别骗我哟!

    阿香把电视关了,手机关了,灯关了,眼睛关了,脑子也关了,雷公,老花,小利,大利,阿枝,戚大姐,都变成太空中的一颗颗小星星,随着宇宙的膨胀,迅速离自己远去,消失在浩瀚的夜空。这回她放手了,不必去拉住他们,不用讨好雷公,不用应付老花,不用逗小利高兴,也不用骂大利负心,全都让他们去吧。她什么都留不住,连自己都留不住了,无可阻挡地滑进死寂状态,一只小小的虫子就抵挡了所有抗拒,赶走了所有敌人,这只虫子就是瞌睡虫。

    阿香睡得很香,连梦都没有,甚至没有春梦。她本该有许多春梦的,比如宾馆“摇一生”们叫春的梦,老花和花花绿绿花里胡骚叫春的梦,雷公和自己叫春的梦,自己和一个伟大的健壮帅气的男人叫春的梦。但这些都没有,梦很重要吗?不一定,跟睡死过去比,宁愿睡死不要有梦。人生就是一场觉,无梦睡眠比杂梦纷繁更好。

    原因就在于,有春梦,也会有恶梦,宁可无梦,也不要春梦,免得恶梦降临。恶梦太可怕,可怕就可怕在,它很容易转化为现实,睁开眼一看,原来自己做的梦就是现实,现实就是处在恶梦当中。当阿香夜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恶梦就在身边。有个响动越来越响,有个人影越来越黑,有个距离越来越短,黑影就站在床边,正在翻床头柜。

    这到底是恶梦还是现实,自己眼睛明明是睁着的,不能眼睁睁骗自己。心猛然狂跳,阿香想要坐起来。黑影忽然站起,向她扑过来,压住她,一把坚硬冰凉的刀贴在阿香的脸上。黑影低声说:不要动,动就捅死你!声音太含混,都听不出是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