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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开张大花
    阿香宾馆开张的第一天就迎来两个客人,一男一女,住在同一间,男的打头女的打后,男的付钱女的嗑瓜子,男的年约五十女的年约三十,男的很黑特别是嘴唇上面短须黑,女的也很黑特别是眼圈黑,男的说福建话女的说本地话,男的女的都不拿身份证登记但是女的喊男的老花男的喊女的小绿。老花搂住小绿的腰,手搂进衣服里去,小绿痒得直扭嘴巴直扭腰,真是一对花花绿绿。从外观上看,老花的确很花,五十岁的人了头发还染成金黄色,头发不是头发,是丝丝金条。嘴上还镶两颗大金牙,说起话来金光闪闪,金口玉牙显身份。从头到嘴都是金子,表明主人是爱金粉多金族。身上穿中式立领短袖花衬衣,菊花朵朵,也都泛着金光。

    其实阿香这里根本就不用登记,只要拿钱就行钱就是身份证。阿香的宾馆省略掉了许多繁琐细节,充分体现了她简洁明快的风格。比如宾馆就没挂招牌,连名字都没有,只在文茗酒店一侧的入口处钉了一个木牌,上书“内有住宿,价廉物美”。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直插宾馆。名称有没有真没什么关系,那个大大的箭头却必须得有,它是将军伟大的战略目标,是战争进攻方向,因而比名称重要得多,阿香从尺寸上突显了它的重要性。此外,宾馆为客人准备了床,被子枕头,每个房间两只开水瓶,一张脸盆,除此之外的东西就省略了,也没必要了,加上就显繁琐浪费,违背廉政勤政简政的精神。毛巾牙刷牙膏自己带,能洗脸就行,每人每天有一瓶开水,连洗带喝足够了。总只是住一宿,所以洗澡就没必要。解手有公共卫生间,大家在一起解开裤子,百流如注,敞开隐私,坦荡赤诚。

    头一天的生意是一对男女,花花绿绿,第二天的生意还是一对男女,男的还是那个男的,老花,女的却不是那个女的,老花喊她“小胡”。头发和脸像被烤过,真有点发干发糊。老花照旧搂住小胡的腰,手照旧搂进衣服去,小胡照旧痒得直扭嘴巴直扭腰。花花绿绿变成了花里胡骚,阿香笑出声来。

    小绿和小胡来的时候都是阿香拿被子帮他们铺床,阿香问铺几张床。老花回答你看我们几个人啦,几个人就铺几张床。阿香说你们是两个人,可是两人不一定就睡两张床啊。说得自个儿先笑起来。老花说你这说的也是,打泡的时候是睡一张床,可是打完炮还是各睡各的好,又问你跟你老公晚上是不是睡一张床?小胡骂老花:你关心别人怎么睡,闲的蛋疼。老花说我当然关心了,我有经验,如果睡一张床,晚上就得不停打泡,忍不住,休息不好,影响第二天工作,影响老板娘的服务质量。要是分开睡,打一炮各睡各的,睡得死死的,第二天精神特别好,服务质量就特别高。阿香大笑道:我们什么时候服务质量都高。

    小绿和小胡来的时候都捂着肚子喊不舒服,转着头问哪里有厕所。阿香说厕所在外面,公共厕所。小绿和小胡说什么破宾馆,房间连个卫生间都没有。阿香带她们上厕所。阿香铺床的时候老花坐在对面,盯着阿香撅起的饱满的屁股看,觉得它很光滑。老花问,老板娘,这里怎么就你一个人?怪辛苦的,要不我来帮帮你吧。说着站起来,向阿香走过去,把前腹贴在阿香的屁股上。阿香吃了一惊,屁股一缩,转过头来说: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动手啊?老花说我这人就是手脚闲不住,喜欢动手动脚的。阿香说流氓才喜欢动手动脚,那你不是流氓吗?老花说是啊是啊,女人就喜欢流氓,特别是我这样的老流氓。正说着话小绿或者小胡进来,阿香就出去。老花一把从后面将小绿或小胡抱过去,自己坐在床沿,让小绿或小胡坐自己大腿,手伸进衣服乱抓,真就动手动脚起来。

    老花虽然不靠谱,可是他说的有一点让阿香沉思,宾馆不能只是阿香一人,既当老板娘又当服务员,职责分工不明,老板娘和员工的特点都不突出不鲜明。现在刚开张,客人少,一个人还对付。以后客人多了,又招呼客人又打扫卫生,没有服务员就不行了,老板娘有老板娘的工作,服务员有服务员的工作,一个人做,忙不过来也做不好。

    阿香想起一个人,发小,也在这个城市,老公在外打工,她单身一人带着个儿子和女儿,到处打短工。一会儿在早餐店帮人卖馒头,一会儿在洗脚店给人洗脚,这阵子好像在美容店给人洗头。她叫桂枝,也叫阿枝,时常来找阿香玩,没有事情做了就到阿香这里混几天,打打麻将。阿香觉得她挺合适,知根知底,放得下心。再说阿枝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挺不容易,老公在外打工长期不着家,也不寄钱回,一家三口的生活、孩子的读书全靠她一人,给她个事做,也算是帮她吧。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干着,真的就去找了阿枝,阿枝真的就答应了,还真的很高兴,一答应就带着孩子来了。反正来得很容易,几件衣服一床被子而已,卷个包袱就带走,其他的就不用带了,也没什么带的,阿香给她置办就是。腾出一间客房给她们住,这就把宾馆当家了,住在宾馆吃在宾馆,工作也在宾馆,工作就是生活,生活也在工作中。

    阿枝虽然脸上皱纹与雀斑齐飞,飞得有点乱,但保养得还算好,白白肉肉,就是有点显肿,眼睛和脸蛋总是那么肿,像被人拳击过。另外,还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是真正的水汪汪,好像有雨水积在阴沟里排不掉。看得出来,脸上是涂了很高级的化妆品,所以十分光润。头发也不含糊,也同样用的高级发乳,漆黑油亮,卷曲蓬松。身上同样用的高级香水,浓度与阿香媲美。穿的衣服虽不是大价钱,也都是小众品牌,有品位很时尚。阿枝一来就帮忙做卫生,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就是干活有点慢,因为她老是放下扫帚停下来,拿出镜子看看面容整整头发。阿香很满意,阿枝来帮她省了不少的事,现在她可以安心地当老板娘了,因此准备把这个角色当好。所有老板娘的做派她都得会,要不就失了身份,让客人看不出。客人看不出就会看不起,看不起老板娘就是看不起宾馆,宾馆被人看不起,那生意就危险了。所以老板娘的身份特别重要。

    阿枝什么都好,尤其是不过问其他的事情,不多管闲事,只管做自己的事,闲了陪阿香聊聊天,她们是发小,谈得来,算是可以谈心的人。就是有一样,阿香感觉怪怪的,但又不好意思问。每天都有一个老头来找阿枝,老头子一来,阿枝样子就变得很紧张,向阿香请假,然后就把老头支出去,好大一会才回来。阿香很想问,这个老头是谁。可是看到阿枝躲躲闪闪的样子,也就不好意思问了。有次阿香得着机会问阿枝的女儿小覃,小覃居然说她也不认识,妈妈从来不告诉她。小覃不认识,那就说明不是她们家的亲戚,阿香更觉得有名堂。

    阿香不好意思问,可是忍不住又想问,阿枝天天如此,每如此一次,阿香就想问一百次。把阿香憋的,实在忍不住了。阿香不是一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想吃什么就吃,想说什么就说,那样才活得畅快,既然想问了憋着了那就干脆敞开了问呗。阿香问了,没表现出不好意思来,可是阿枝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欲言又止。阿香打了一下她的胳膊,哎呀你就说嘛!是不是你的相好?阿枝点点头,又笑起来,说你个死东西,什么相好,说得那么难听,就是关系比较特别而已啦。

    关系特别?那不就是相好吗?那个死老头,你怎么跟他好上了?

    你别叫他死老头,他才70呢,是个退休干部。阿枝放开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这种事情人家一看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找个相好也不是什么丑事,有什么好遮掩的,越遮遮掩掩越显得丑。你们觉得是丑事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自己不觉得就行了。有什么丑的,不很正常吗?像我这样的女人不找老头谁会要呀?阿枝知道阿香好奇,把好奇憋了很久憋得难受,她不想让阿香好奇下去。越好奇就越猜测,越猜测就越没有边,没有了边就编呗,想怎么编就怎么编,越编越离奇,越离奇就越好奇,没完没了。阿枝就坦诚地对阿香透露,全说了,一点不编一点不假。那老头是个国家干部,原来好像当过局长,退休了,跟老伴合不来。老伴是农村出来的大娘,大字不识,生活特别邋遢,老头烦她,早不想跟她过,现在退休了,子女又不在身边,没人管了,就搬出来住,在外租了个房。反正也不离婚,大家各过各的。老头一个月给老伴一千块钱,子女都有钱,平时也给点。老头退休工资高,一个月有四五千,手里头还有许多存款,光吃利息就够他生活了。阿枝是打麻将和他认识的,一认识老头就要跟她好,每月给她两千块。老头一个人住虽然自在,可是也特别孤单,阿枝要经常去陪他,所以老头特别开心。就这么回事,很简单,是不是还有点无聊?阿枝却觉得很好,这样大家都好,她们母女俩日子好过了,老头也过得开心,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这不是什么坏事,坏事是破坏大家心情的事,能让大家都开心的事那就是好事,为什么做好事不行,偏偏要做坏事,让大家凄凄惨惨孤独寂寞,社会才同意呢?

    阿香听了,也就不好奇了,不好奇那什么都无所谓。阿香也觉得这样好,反正一个女人,如果老公不管你,那你就得自己管好自己,别管人家怎么看怎么说,自己过得开心关别人什么事?要说关别人的事,那也是自己日子过好了让他们心里不舒服,他们不舒服了,那就关着他们的事了。关就关了,这又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别人不舒服你能让他舒服?你又不是他老婆,他找自己老婆舒服去。

    俩人谈起来哈哈大笑,谈得特别开心,特别舒畅,好像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发小的时候。她们及时回顾了发小时光,姐妹俩都沉浸在甜蜜与温馨之中。她们这样打发着时间,在一起过得非常愉快,时间也特别容易过去。唯一让阿香心里不安的是生意,宾馆的生意不理想,不像理想的那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是来了可是来了就走走了就不来了,只有那个花花绿绿和花里胡骚隔三岔五来,住一宿就走。宾馆的生意不是不理想,而是压根就没人理没人想。阿香开始是不安,慢慢就开始着急,接着是开始焦急。一年要交十万啦!我靠!这样的生意哪里挣得到十万?她一急就忍不住要骂人,骂谁呢?珍珍不在了,牛秀才也不在了,只有骂胡大利,晚上回家骂,骂他骗自己接了这个宾馆,自己本来在文茗酒店干得好好的,收入也不低,偏偏被胡大利骗出来,**了心操老的皮,反而还不如以前挣钱多。胡大利说你讨贱你活该,你想当老板想疯了,如今知道老板不好当吧?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吧?现在后悔了吧?后悔有什么用,有后悔药吃吗?后悔药是没有的,只有耗子药,要不你就吃耗子药吧。

    阿香抓起一把什么东西朝胡大利扔去,东西落在地上她才看清是一把纸扇,她好久没用纸扇了。胡大利说你干啥?你发野小心老子不客气。阿香说你他妈的还得了,你想把老娘怎么样?你不给老娘把宾馆退掉老娘跟你同归于尽。胡大利说要死你一个人去死,你个命又不值钱。宾馆说退就能退得了吗?订了合同的。阿香说那都不是你个死逼,订什么合同,先干一年试试啊?胡大利说你以为这楼是我的呀?我还不是个打工的。阿香说都是你害的,你不想办法就别想回家。胡大利说跟你个衰婆娘说不清,我还真不想回家了,呆在家里看你这副逼样心里烦。说完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