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游艺城七层,有一个阴暗的小酒吧,就在这一层西北角最偏僻的地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只守着一条正常人都不走的消防通道。
就是江湖这样店铺租金连年上涨的地方,这样位置的租金也是跌到都没有人租,七层这里却有一个小小的酒吧,阴暗哥特风格的昏暗装修,血腥恐怖的大门,只有最重口味的顾客才会光顾这种地方。
老板是一个年过四十的跛子,左腿一直拖在地上,整间店也只有他一个人,前前后后的忙碌,慢吞吞的招呼客人。
但也是因为这种注定小众的风格,吸引了一批死忠的客户。有些人是喜欢这里与众不同的装修,有些人是喜欢老板调的一手重口味鸡尾酒,有些人是喜欢老板可以片出薄如蝉翼的酱牛肉,有些人纯粹是喜欢老板喝点小酒后讲一些叱咤风云的江湖故事。
在他的故事里面,他年轻时也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一条好汉,两把开山刀守住路口砍倒三十人,救出了江湖游艺城的大老板范霆,后来跟着他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啊不错了错了,是横扫丽水市大小道上势力,不慎被最信任的兄弟出卖,落了伤,心灰意冷之下决定退隐,才有了这间小酒吧。
“唉不对啊老板,如果你救过这里大老板的命,怎么才给您这么一间小铺面,不应该把一楼最热闹的地盘给你才算报恩吗?”一个年轻女孩听得入神,忍不住替跛脚老板打抱不平。
“铺面大了,我一个人怎么照顾得来?”跛脚老板笑呵呵的回答,免费给打扮入时的女孩添了一杯酒,然后继续讲些其他的事情来。
跛脚老板干活不麻利,嘴皮子却利索极了,大小事情从他嘴里讲起来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前后分为一百二十回,大家喝酒嗑瓜子,配上小店独特的装修,听起这些街头喋血的故事倒也别具风情。
忽然老板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门口。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奇怪的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男人信步走了进来,一张脸满是沧桑,和跛脚老板差不多年龄,却留着棱角分明的板寸头,整个人硬得和一块砖头似的。
他走直线直奔吧台,一切挡路的人都自觉的给他让开,生怕被他身上的煞气冲了,只怕一个月都别想睡一个安稳觉。
“范爷,您怎么来了?”跛脚老板倒了一杯酒给坐下来的高大男人,倒了一杯酒,满是恭敬。
那几个看着中年男人眼熟的主儿,听见跛脚老板这句称呼,顿时反应过来他如此震惊的原因。
因为这位爷不是别人,正是江湖游艺城的大老板,范霆。
“别喊我范爷,否则大家还以为那个正火的女明星来了呢。”范霆自嘲道,倒是引得小年轻一片哄笑。
估计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当年的金锁怎么就名声大噪,从一个小丫头混成了皇帝呢。
不管旁边人怎么闹,范霆只是盯住了跛脚老板,抿了一口酒,笑问道:“老六啊,怎么着还怀念当年那些事情呢?”
跛脚老板嘿嘿一笑:“现在人老了,腿脚也不好使唤,只能给这些年轻娃娃讲点当年的事情,喝点马尿吹吹牛就是了。”
“范大老板,他可是把您说的天上地下头一号的大猛人,什么时候给我露一手?”
还是那个年轻女孩,仗着胆子,脆生生的问道。
“什么时候,就今天吧?”范霆低沉的声音传开,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让大家都愣住了。
明显的感觉身上一冷,刺鼻的血腥气就在屋里里面弥漫开来。
只有跛脚老板依然自顾自的斟酒自饮,像看戏评论似的轻飘飘道:“范爷,您别开玩笑,现在什么年代了还用您亲自表演绝活啊。”
“最近有些人欺负到咱头上来了,我不想忍了,你喊上几个老哥们儿,咱们去跑一趟,把事了了。”范霆一字一句道。
跛脚老板轻翻了一个白眼,脸色倒是郑重了几分:“你手底下那么多年轻好儿郎,摆不平?”
范霆嘿嘿一笑:“这不是这几年懒得操心,太多事情都给小璃管,我怕她烦心,所以干脆咱老几个活动活动,也当聚聚了。”
跛脚老板深深看着范霆,似乎想要读出他的真正意思。他讲的评书虽然有虚构成分,但很多事情倒不是假的,比如他确实和范霆是过命的交情,但当年却是范霆背着和人吹牛被教训得爬不起来的他跑出去好几条街,也是他在范霆最落魄的时候,拿出所有钱请他去饭馆吃了四菜一汤,让范霆终于在三个月间第一次吃了一顿饱饭。
这些年他虽然远离范霆,只是旁观着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却也看出了一些隐患。比如胡璃掌权,比如天诛反客为主,诺大一个江湖游艺城带来的收入虽然比他们那个时候强上百倍千倍,但范霆的日子恐怕并不那么舒坦。
现在他找上门来,坐在自己对面大口喝酒,说他不想忍,跛脚老板心里豪气也生了出去,一翻牌子然后推着店里面的小年轻都往外走:“今天歇业,大家都散了吧!酒钱不用给了,算我请大家的。”
“算我请的。”范霆低声笑了一下,知道今天的事情,成了。
“老板不行啊,我们还等着看范大老板的绝活呢!”年轻女孩知道他们要做正事所以哄人了呢。
“想看?明天看报纸吧!”
跛脚老板看似瘦弱,却好大一把力气,很快就半说服半强硬,把这些还想看热闹的年轻人清了场。
“说正事吧,准备挑谁?”跛脚老板坐下,从柜子底下拿出一瓶最便宜的二锅头。
“还是这东西够味,你每天调那些劳什子的洋酒,淡出鸟来了。”范霆顿时喜上眉梢。
跛脚老板赏了他一个白眼球:“你又不是我的顾客,那些小年轻就爱讲究一个情调逼格,我这店里有酱牛肉就够口了,再摆上二锅头,违和感就爆棚了。”
“你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用那么二次元的词语说话,违和感也爆棚了好吗?”
范霆狠吞了一口酒,“别说废话了,叫上还愿意动弹的老家伙,明天我们去劫狱。”
正起身去拿电话本的跛脚老板差点摔到桌子底下,勉强站住呆愣愣的看着范霆,苦笑道:“我的爷,您还真打算上报纸啊,劫狱?”
“有人在我头上拉屎,我就要落他一个面子!”范霆恶狠狠的道,一拍桌子,
“好,这事够口,算我一个。”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和门差不多宽的独臂男人顶着满是油光的脑袋挤进来小酒吧。
如果他那只胳膊还在,恐怕是别想这么直接进门来的。
跛脚老板脸色的苦涩更重:“哎呦,我们这是残疾人互助协会活动吗?好吧好吧,老兄弟们正好也这么多年没见了,大家就热闹热闹……”
“对了,棍儿,洋蜡都没了……就别给他们打了。”范霆突然道。
跛脚老板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和你要做的事情有关么?”
范霆点头,直接干掉一杯二锅头。
跛脚老板突然笑了,却是没有半分温度,微合的眼睛锋利如刀:“怪不得……我也不想忍了。”
三个加起来一百多的男人凑在一起,却有着一股年轻人也不敢轻易其缨的锐气。
……
……
丽水市第一看守所和往日一般的平静,鸣笛的警车不时进出,运进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嫌疑人。
毕竟,犯罪是没有固定工作时间的,除非大家都回到原始社会废除私有制,否则永远需要警察叔叔维持治安。
谁也不会特意注意今天这里收押了一个年轻的杀手。杀人犯而已,狱警不会注意,谢雨暖不会注意,而姜鹏则是没有必要提醒他们注意。
但有一群人由中年人向着老年人的中年人,就算这里面最矮小的家伙身上都彰显着过度的彪悍的气息。此刻他们聚集在一家小东北菜馆唯一的包厢里面,一群男人高谈阔论着这些年的生活,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房间唯一的年轻人是一个今年刚毕业的中文系女大学生,叫做王蓉蓉,脸蛋漂亮身材凹凸有致,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美女,拿着一份外界要怀疑她被收养了的高工资,被胡璃指派过来做范霆的秘书,满足他生活工作各个方面的一切要求。
当然包括如果范霆有男性生理需要方面的要求,但幸好,他一直都没有提出过。
但范霆还是喜欢到出门都带着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很多现代化的手段他不会用,比如微信他只会发语音,想要买个电影票订个车什么的,就都由王蓉蓉代劳。
今天出来她本来不知道范霆要做什么,但是在旁边此后这一群中年人吃饭喝酒,从他们谈天的内容才知道,原来他们要劫狱,目标就是二百米,持枪的警察们不断进进出出的第一看守所!
王蓉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听了十分钟才迫使自己相信他们今天是真的准备进去抢人,当时就有给胡璃姐打电话的冲动,可是看到范霆杀人似的眼神,终于又放下了手机。
毕竟胡璃从来没有给过她要汇报范霆行踪的任务。
可是大叔们,拜托你们认真计划劫狱,不要再讨论当年撩过多少妹子了好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接下来十分钟,这群年老、甚至还身负残疾的中年人,给她上演一场温酒斩华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