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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醉意阑珊
    开完会,全村家庭主要人物围坐成二十桌,菜四大海碗,一碗水煮鱼、一碗白萝卜炖羊肉,一碗冬笋炒腊肉,一碗天麻炖鸡,酒是高梁烧酒。韩宝来没有下厨,他尝了尝山寨的菜肴,劲道厚、辣香味足。没他做的精致,但酸辣可口。

    村里做大酒的金牌厨师蒋至诚一个劲问:“韩村官,咱做的咋样?”

    蒋至诚一脸的油光,两眼放光地看着韩村官;韩宝来故意说:“这么香甜,是不是味精、鸡精放多了?”

    蒋至诚一听急了:“韩村官,乡下做菜不兴放鸡精、味精,只有辣子、豆瓣酱、生姜、蒜、葱、八角、花椒、丹桂皮,再加油盐酱醋。不兴用味精、鸡精调味。”

    “什么?根本不用味精、鸡精,菜肴就这么香辣可口?那是高手!一级大厨!”韩宝来现出满脸惊诧,蒋至诚乐了:“是啊,韩村官,我们乡下人吃不惯鸡精、味精的。”

    烂崽陈浒说:“什么大厨?你忽悠韩村官吧?韩村官,下一餐,我也会做出这个味来。你看这水煮鱼。他就是一大锅山泉水,放上生姜、辣子、豆瓣酱,把鱼剁了块丢进锅里煮,出锅了把香菜、葱花往表面一撒,出锅就香气喷喷了。这也要手艺?”

    蒋至诚胀红了脸,但他有点怵烂崽陈浒,陈浒虽然跟他一样五十开外了,说话依然豪气冲天,他毫无顾忌地揭人家的短:“韩村官,这白萝卜炖羊肉的做法更简单了。用先山泉水炖羊肉,再下白萝卜,最后加葱花、香菜出锅,连豆瓣酱、八角、茴香都不用加。它本身的羊肉鲜味就够了。”

    “不会有膻味吗?”

    陈浒讨好似地说:“韩村官,你尝一尝,有膻味吗?没有的。山里吃草的羊,膻味不是很大的;萝卜早将膻味给分解了。你吃萝卜,它就有羊肉的膻味。但陈老锅,他就爱吃这个膻味。”

    “小心老子烟锅子敲你。”陈抟伸出大烟锅要敲他,陈浒马上耍赖:“你打呀。你打我一下试试,我睡在你家里吃。老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连你家老母鸡,老子都杀了下酒。”

    陈泼皮马上说风凉话:“老烟锅,敲他一下。他敢去你家,算他有种,你让小斌抓他一把。狗拾的,看他死不死?”

    陈小斌和他老婆张咪得了不治之症,听说抓哪个一把,哪个就得传染上。老烟锅被人揭了短,他泄了气,坐下来吸闷烟。

    蒋光棍不怀好意地说:“你家春嫂不让你上身,春嫂耐不住寂寞的话,我帮你的忙。”

    “呸——”陈浒还有点功夫,一把将蒋光棍给锁脖子了。蒋光棍可能也五十开外了,出生在六零年代。蒋光棍是黄花男,没有走元气的,还是一个石匠师傅,力大无穷,硬生生将陈浒摁倒。陈浒痛得杀猪般嚎叫。韩宝来怕他们当真,忙劝开两人:“蒋叔,好手劲!得饶人处且饶人。快松手。”

    蒋晓勇师傅说道:“老光棍,快求韩村官给你找个半路嫂。”

    蒋晓勇是泥瓦匠师傅,跟着他叔蒋猛师傅出道,现在也是五十开外的人了,他叔叔七十多了,村里盖房子便是他叔侄掌砌刀,他叔侄做的活计靠得住。

    “你他妈的,哪天从墙上摔下来,老子娶你家杨玉婵。你家杨玉婵是我的梦中情人。”

    朱丹萍怒了:“蒋善青,我嫂子杨玉婵又没惹你。她今天要是在这里,不把你的脸打成猪头,不会放过你。”

    蒋光棍不怕她,猴着脸说:“丹丹,你今晚给我留门。好不好?”

    他话没落音,挨了朱丹萍一个响亮的耳光,蒋光棍挨了一巴掌,也不还手,一副笑眯眯很享受、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也怕朱丹萍,好男不跟女斗,他躲到韩宝来屁股后面了。怪不得说,死老头子,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没有一个正形样子,村里现在有一大帮六零后,脸皮比城墙的砖还厚,被人称作二老。所谓二老,就是人老心不老,总想着老牛吃嫩草,他们错过了好时代,现在生活好了,有活干还好,没活干就没事找事。

    韩宝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拍着蒋光棍的肩说:“蒋叔,多攒点钱。有那个机会,你没点积蓄,人家也看你不上啊?不要有个钱花个钱。”

    “是,是,村官说得对。我一见小韩,我就知道我命中的贵人来了,我要走桃花运了。”蒋光棍还是很敬重村官,特别是韩宝来文质彬彬的气场,很有震慑力。

    陈泼皮笑道:“给个寡妇,你要搞不定。你是银样蜡枪头——”

    陈泼皮话没说完,哗地一声,被人泼了一身茶水。这人是陈汝慧!陈汝慧还一茶杯砸过去,好在陈泼皮躲得快,茶杯当一声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陈泼皮吓得直叫:“你娘的,太无礼了吧?我又没点名道姓?”

    全村人笑得前仰后合,陈汝慧要去厨房里寻刀,今天非要他老婆当寡妇不可。好在有吴小凤站了出来:“行了!闹成什么样子?别闹得大伙不欢而散!”

    吴小凤在这帮男人、妇人当中,权威最高,她一发飙,全部安静了下来。

    陈泼皮叫陈浩南,与吴小凤老公陈浩民是堂兄弟。他仗着家族势力蛮不讲理,人称陈泼皮,他老婆刘婶还算个厚道人。凡是陈泼皮得罪人,她陪礼道歉,消了很多祸。他三个儿子全部在深圳打工。现在家里的田地都给胞兄陈浩东种,陈浩东六十开外的人,是个老实巴交的种田人,还种着二十多亩田,老伴孙大婶满头银丝,还要帮衬着做。他的两个儿子还在读大学。

    韩宝来看陈汝慧无声无息地坐了下来,知道陈汝慧虽然惧怕吴小凤,但对吴小凤怀恨在心,长久下去,肯定有报复思想。

    韩宝来忙说:“开玩笑要有个度,开得过份,就伤了面子。来,我提议大伙干一杯。邻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大伙一笑抿恩仇。干一杯。一切尽在酒中了。”

    韩宝来带头与大伙碰杯,其它人也站起来响应,这是喝酒的规矩。其实酒可以暖人心,拉近大伙的距离。

    韩宝来当着众人的面碰了碰陈汝慧的杯子:“陈姐,能不能喝一杯?”

    韩宝来没想着今晚她能来,说明她也不是死铁板一块,也是爱凑热闹的。

    陈汝慧没看他一眼,一口喝干了这杯。

    “谢谢。”韩宝来颇有风度地道了一声谢,她正眼没瞅韩宝来自顾自坐了下来,只顾大口吃菜,怕她那份没吃到嘴吃了亏似的,吃得嘴巴嗒巴嗒响。

    韩宝来不敢惹她,举杯跟二十桌的乡亲们碰了一圈,他才一口气干光这杯酒,他的酒量不高,不可能一一陪酒。今天在坐的都是当家人,他得跟当家人搞好关系。

    韩宝来对他的村委新班子成员说:“你们也每桌陪陪酒。不会喝,哪怕像我一样表示一个心意也好,这是对乡亲们的尊重。”

    村官一声令下,六名村委会干部有的拿酒,有的拿茶,到各桌敬酒。秘书杨玉婵没到位,到会的是她老公砌匠师傅蒋晓勇,韩宝来要蒋晓勇代老婆出马陪酒,蒋晓勇是江湖上混饭吃的,求之不得呢。村民们欢声雷动,气氛高涨起来了。

    韩宝来偷偷地看了一眼陈汝慧,吴小凤来陪酒的时候,她跟吴小凤碰杯了,还喝干了这杯。估计村民们没有隔夜仇吧。

    陈汝慧酒量不错啊,贺玉娥陪酒的时候,她又喝了。她没有跟旁边的朱丹萍、陈艳梅说话,没喝酒的时候,她就一个劲地吃,似乎吃得很开心。不过,她只是弄一点鱼肉,还醮了汤汁,抿着唇细细地嚼,并不是狼吞虎咽,偶尔喝一小口辣汤。她压根儿没往韩宝来这边看,也没注意到韩宝来一直在关注着她。

    接下来,乡亲们一伙接一伙敬韩村官的酒,韩宝来不敢多喝,他早准备了茶水,他喝一杯山泉水,村民们喝一杯酒。乡亲们明知道村官喝的是水,他们也乐意陪。这是面子的问题。害得韩宝来上了几次厕所。

    会餐完了,韩宝来还要组织村干部、各组组长清场,搞卫生。村委会那边收拾好了,韩宝来今晚可以住村委办公室的里间了。村民们自发地粉刷一新,安置好床铺,说明村民们对上级派来的村官有多么欢迎。

    韩宝来可能水喝多了,他本来可以锁上祠堂大门,跟老烟锅陈抟、老支书刘老爹一起回村委办公室,他要去上厕所。祠堂的茅厕本来是给大便用的,一般小便都是找个偏僻处就地解决了,只有韩宝来不习惯找个僻静处解决。没想到,他听到厕所里还有呕呕的声音。他要是把门关死,他就得翻墙出去了!

    “谁啊?谁喝醉了?”韩宝来拧亮电棒,真是的,茅厕里一盏灯都没有。看来明天要安一盏灯了。没人答应。韩宝来把电棒好奇地往上面一照,是一头乱发!这种茅厕是有门的,人在入厕看不到下面,只能看到抬起的头。

    “你谁啊?是不是喝醉了?”韩宝来关心地问。那人不理他,又呕了一阵。韩宝来不敢上去,熄灭了电棒,他要尊重人家的隐私,但又不能不管她。

    “好些没有?我送你回家吧?老支书,陈老爷子都在。”韩宝来怕她误会,他们是孤男寡女。

    “不要你管。我自己能回家。”茅厕上面有个女人有气无力的声音,听声音她就是寡妇陈汝慧!